蝶笑花既教林代,林代就学着,配合着,暗暗观察着。
大概配合得用力过猛了,蝶笑花阻止她:“嗳,嗳,不是这样。太用力了,不自然,你还是要做你自己。你是一株草——”
“原来我是一株草。”林代失笑。
“疾风知草劲。”蝶笑花温言道,“我不要你装成一朵牡丹花啊。不像的!”
“瞧!瞧!他还不要我装呢!”林代向林毓笙炫耀道。
“有什么好炫耀的,”林毓笙生气,“你喜欢他吗?”
“呃……”林代吃了一记闷棍。她喜欢他吗?
她享受与他的相处。似春日的迟迟午后,却有危机四伏,一边慵懒得随时要睡着,一边却警惕着睡着之后要被吞吃掉。这矛盾呵……就似现时。他手臂撑在椅背上,向她迷蒙的微笑,这微笑也不知是不是专为她而发,但她被笼罩在这里面了,于是她不能不也笑着,如花儿在被春风吹拂中,总要绽开的。她也倚着椅背,似乎倾向他、又不是真的倾向他。头偏过去了、偏过去了……然而也许只是这个星球在他们身下温柔的转动。他们还没有动呢!这只手还在等着那只手,红蜻蜓还没有飞来停留。衣袂在两人之间飘拂。一切都没有决断。她的眼睫颤抖着还没有阖上。
蝶笑花忽然背过身。
“嗯?”林代如清晨六点钟,被抛在梦中的人。手按在闹铃上,还没有清醒。
“今天这样就可以了。”蝶笑花道。
林代等着他说下去。
“再下去我怕我会……”蝶笑花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来,“会爱上你。”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太离奇太美丽,就像戏词。
他本是个戏子,演的都是别人的悲欢离合,虚假如阳光下的泡影,转瞬破碎。
林代起身,手按在他肩上。
这肩没有看起来那么单薄,她发现。他其实有肌肉。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默不作声、年年月月练下来,他的气力,其实远胜云柯,也许不输云剑。
只是为了美观。他要严格控制体态。这样做的结果是。他身上真是一分赘肉也没有。手栖上去。无比舒适,林代竟不想离开。
他也没有抽离他的肩膀。
那个时候,窗外走过的阳光。都很安静。
然后林代抬起手,走了。
他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告诉她知道:她走之后,他才察觉肩膀都僵痛了。
谢小横不久之后得到了蝶笑花这边进展的汇报。他问:“林姑娘真的倾心剑儿吗?”
“大概是。”蝶笑花平静的回禀,“大公子人中龙凤,谁能不倾心呢?”
“也许一开始她看见的是剑儿。但现在,也许她喜欢的是你。”谢小横道。
“也许。”蝶笑花居然没有否认。
“……那末,”谢小横道,“等到一切都完成,如你们心意如初,我许你们泛舟田园。”
蝶笑花笑起来。一直到笑出了眼泪。他道:“唉呀,老太爷!我竟不知你能有计留春住!”
于是谢小横也笑了。笑容消失在长长的叹息中。
年年岁岁花相似。但那些花,早已不是原来的花儿了。他们往前走时,已经知道自己丢弃的是什么了。
“你居然也会恋爱!”林毓笙立在林代的心海中,惊愕地直指林代。
“什么话?好像我不是人类似的。”林代嗔道。
“啊啊啊你恋爱了!”林毓笙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谁告诉你的!”林代翻白眼。
“你你——”
“我也是人啊。我也爱吃牛排、也爱看好戏、也爱听流行歌。都很享受。我又不会跟牛排、好戏、流行歌去恋爱。”林代道,“你少来!”
嗯嗯!她只是在享受跟漂亮明星相处的过程而已。毕竟这种机会也不是人人都有、时时都有的嘛!享受一刻是一刻。林代眯眯笑:“放心,我很有数的啦!才不像你。”
英姑拿了一个新册子进来,微微一愕:“姑娘……”
“嗯?”
“姑娘在和谁说话么?”英姑问。
“自言自语而已!”林代惭愧地承认,要她手里的东西,“做出来了?给我看看。”
云柯想出来的新产品,是“玉册”。很多人想买玉,但不懂玉质和玉价,很容易上当。“阿憨大”就推出了新产品,将不同品质的玉,各取一小片,做在册子里,下头写上玉质解读、还有玉价的估值。当然,玉石这种东西,波动性还是太大了。所以册子里明确说,这些品质与价值的鉴定,只是建议而已,具体还要看实物与当时的行情。不过,这样的册子,确实已经可以给入门者清晰直观的认识了。
林代看了册子的样本,非常满意。
这册子将作为“密笈”来发售。想入门玉器的,怕买错了东西,必然肯花钱买教材。所以这册子的定价,并不便宜,而且还要自矜身价,预定、限量发售,不是随到随有的。
它的成本呢?其实不高。因为册子里用的玉,只是很小一片,哪怕是估到高档的玉,也不过是去碾玉作坊里,看那些好玉总要做成玉器吧?总要琢下碎片吧?碎片其实也没有大用场。特别那种很小的,镶钗镶指环都嫌小,最多做个步摇或者耳坠上的小珠子,卖不贵的。“阿憨大”收来作为玉册里的样本,收购价也要不了太多。
又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林代看了玉册,点头认可。英姑就捧下去了,想想又忍不住,跟双双说:“姑娘在自言自语!”
双双道:“洛月还说,姑娘有时候会自己跟自己笑呢!”
英姑吓一跳:“你说这是……”
“邱小哥赶的车。我们问邱嬷嬷去呀!”双双拿主意。
她跟英姑都是伶俐极了的人,如今臭味相投,有商有量,说话都不用费事的,三两句勾通完毕,就去找邱嬷嬷。
邱嬷嬷正好也在不安,都是邱慧天说的——“三天两头去跟蝶老板见面,不是好兆头!姑娘会不会受骗啊?”
“天老爷!姑娘不会……不会吧?”英姑跟双双面面相觑,互相安慰,“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因为公主的菊花宴。姑娘气不过,在想办法呢。”
易澧咚咚咚跑去找林代:“姐姐!有人说公主的宴会不请我们。我们没面子!是吗?”
林代捏捏他的脸、再捏捏自己的脸:“你的脸面在这里,我的脸面在这里。瞧,我们是人,就有脸面,何必要什么公主来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