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笑了笑，由着婆子把她那张脸画的不像她自己的，雪白浓艳，就如这个时代大部分新娘子的妆容。讀蕶蕶尐說網
    苏桐眼瞅着新娘子的娇颜被摧残的不忍目睹，到底没有出声。
    这个时代的新娘子都是这般化妆的，画出来后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阿奴的夫婿身份不算高。
    开封于家的嫡次子。
    于家是商户，还是小商户，和大部分商人一样，他们家也要有后台生意才做得下去，只是像于家这样的小商人，就是想找靠谱的后台，捧着银子凑上去，人家也不会乐意，达官贵人也有达官贵人的矜持，哪里是随便某只阿猫阿狗就能靠上的？
    于家还算幸运，寇瑊的性情好爽，看于家的当家顺眼，以后他家做生意，就顺手帮一把，他好歹是开封府知府。
    虽然这个知府在开封难免要憋屈，但照顾一个小商人，到底还是能做得到。
    苏桐猜测，寇瑊大概怕阿奴受欺负，干脆把她许给这么一个人家，想必于家的人得高高兴兴地把阿奴迎回家，还得贡起来。
    其实，就算寇瑊不是这般想，阿奴最好也如此想。若是她能高高兴兴地出嫁，总比心不甘情不愿地嫁出去要好上许多。
    院子里吹吹打打，新郎官来迎亲。
    屋子里总算感受到一丝丝喜气，阿奴的姐妹们也来打了个转，别管真心假意，反正礼数都做足了。
    苏桐到觉得寇瑊家的女儿都是好脾性，应该是真心实意地来贺喜。
    郭氏也一改往日的性子，居然亲自到阿奴的房里，当着苏桐的面，把她娘亲留下来的一口小箱子给了她。
    那箱子是藤条编成，上面罩着色彩浓烈的拼布，苏桐一眼就认出，这是生白族的手艺。
    生白族的人都喜欢浓烈的颜色，穿的那些窄袖衣服，样式简陋，只为行动方便，颜色却鲜艳夺目，他们染布的手艺也非中原人能比。
    阿奴随手就把箱子接过来搁在桌案上，根本没当回事。
    出嫁的时辰到了。
    苏桐站在挺显眼的位置上，见阿奴恭恭敬敬地拜谢父母，寇瑊热泪盈眶，微微颤颤地扶着女儿的头，低声说着孝顺公婆之类的训导。
    人声沸腾，苏桐隐约看见阿奴虔诚的脸上，露出一丝极为快意的表情来，她没哭，笑的灿烂。
    皱了皱眉头，苏桐忽然一把抓住个伺候她的女使，低声道：“素芳呢？”
    “素芳嫁人了。”那女使一愣，见是苏桐，连忙福了福身，笑道，“小娘子心疼她，也不愿意带着她嫁娶别人家吃苦，就把她许给了前街的孙小郎。”
    女使眼睛里多少带着几分羡慕，也稍稍有点儿嫉妒，见苏桐不明所以，又笑道：“苏娘子可别担心，素芳好得很，那孙小郎家里虽然是买豆腐的，可他是斯文人，识文断字，还有个在官学读书的弟弟，家底也厚。”
    那女使大概觉得这么好的人家，赔给素芳一个哑巴，未免可惜，苏桐点点头，还是感到不安——不过，素芳是阿奴娘亲的人，她出嫁之前，为素芳考虑一二，到也正常，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奈何这会儿苏桐怀疑阿奴有病，实在难免不去揣测。
    叹了口气，她按了按砰砰跳的心口，可惜察觉的太晚，今天是人家大喜的日子，若是闹出事端，岂非要寇瑊的命。
    苏桐实在不愿意寇瑊寇知府再多伤神，他本就命不久矣，还要折腾，说不定现在趴下就一命呜呼了。
    真要如此，阿奴可怎么活！想了想，苏桐叫了个小厮，让他取来纸笔，写了张字条：“麻烦帮我送给我家女使，要他去……去找一下陈先生。”
    那小厮接了两颗银豆子，脸上都是喜悦，高高兴兴地就去了，苏桐这才松了口气，她想让陈墨再去问问周文瑞，那日周文瑞和阿奴见面，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古怪，说不定周文瑞知道一点儿别的。
    寇瑊和郭氏轮流说了许久。
    尤其是寇瑊，万般不舍，拉着阿奴的手，眼泪哗啦啦地流，郭氏都开始不耐烦，强忍着催促：“郎君，阿奴还要回来给你磕头，又不是见不到了，别伤心，快让他们走吧，以免误了吉时。”
    新郎官也是一脸憨厚，一点儿都没着急。
    寇瑊千叮咛万嘱咐，终于叹了口气：“去吧，去吧，好好孝敬你公婆，和你家郎君好生过日子，别胡思乱想。”
    漂漂亮亮的花轿停在门口。
    新郎官乐呵呵地看着寇家的女性长辈们过来扶着阿奴，想送她上花轿。
    周围祝贺声一片，大家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任谁都看不出阿奴根本和他们不熟悉，甚至连面也没见过几次。
    苏桐轻轻松了口气，心道，应该没事儿！
    结果，阿奴忽然抬头，轻轻把盖头掀起，看着天空，旁边的婆子吓了一跳，叫道：“哟哟，新娘子可不能掀盖头。”
    她话音未落，天上忽然飞起来一大片一大片的烟花。
    璀璨光亮，金色的粉末落下来，落到人的头上，脸上，身上，落到青石地板上。
    阿奴就笑了。
    苏桐这还是头一次见她笑得如此灿烂，以前的笑，皆是冷笑，嘲笑，今日的笑，却甜蜜如斯，她想，若非这不大好的妆容，她一定更美。
    金粉铺地，好看极了，苏桐身体却忽然一僵，闻见一股奇怪的香味，这香味很熟悉，她才拿了一瓶有些类似的香水送给阿奴，脸上顿时露出惊色，连忙一伸手，用袖子罩住口鼻，高声道：“大家闭气。”
    只是有点儿晚，院子里的人都以为这是寇瑊给女儿长脸，弄出来的节目，一个个地用手去接金粉，也就片刻工夫，所有人都瘫软在地，连苏桐也摇摇晃晃地倚坐在石阶上，不敢稍动了。
    阿奴的笑声越来越大。苏桐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她没事儿，忍不住咬牙，没想到居然受了池鱼之殃，不知为何，这会儿到不再担忧，还忍不住想古代的人真是了不起，这样的神经麻醉剂都能弄出来，不过，还得说寇瑊这院子不够空旷，太过狭小，而且还无风，要不然，想必没有这般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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