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几眼,冲高真人使了个眼色,高真人略略一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罗盘,目光凝重地看着屋子里的病人出神,弄得屋子外面几人都跟着紧张起来,不只是赵婉蓉,就连那几个最不信神鬼怪事的医生,也心中发毛。
赵婉蓉忍不住皱眉:“真人,病人可能治好?”
高真人沉吟片刻,终于咬牙点头:“且让小娘子进去一试。”除此一句,再不肯多言。
苏桐笑了笑,举步就向着室内走去。
赵婉蓉心里没底,一把抓住苏桐的手臂,叮咛道:“你千万小心,要是她吵闹起来,你便速速退出,我叫人进去压制住她,莫要伤了她和你自己……”
苏桐眸子一亮,只从这位长公主几句话,她就听得出来,屋子里那人似乎颇为重要,甚至重要到堂堂一个长公主也不得不戒慎小心的地步,这么一来,她到更确信自己的猜测并无错处。
随着苏桐的脚步跨入那静室,一步步朝着病人走去。
外面几人都噤若寒蝉,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哪怕是高真人,纵使面上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姿态,实际上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们紧紧地盯着那病人,就见那病人还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低着头,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古怪话。
苏桐一步步走到那病人身边,赵婉蓉猛地挺直了身子,双手握拳,果然,就在苏桐半蹲下身子,轻轻地碰到那病人的一瞬间,那人忽然发出尖利的咆哮声,那是凄厉的哀啼,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没有,没有,不是我做的,不是我……不要报应在他身上,和他没有关系,不要吃他,不要啊啊……”
赵婉蓉吓得一哆嗦,连忙一挥手,外面就闯进来两个身高体胖的婆子,这两个婆子显然是很有经验,手里都拿着一条又宽又厚的布条,大跨步地就要往屋子里冲,但她们还没来得及进门,屋内忽然起了变故。
就见那本来有着窈窕动人风姿,看起来知书达理的小娘子,一下子冲过去,一手捂住病人的嘴,一手搂住病人的身体,动作十分的凶猛,力道也很大,那病人竟然一时间被挟制住,左右挣扎,四肢乱颤,却挣脱不开。
赵婉蓉吃了一惊,她好几次遇上病人发病,一个弱女子愣是打得两个壮婆子鼻青眼肿,就连厚实的木桌,木椅都让她给弄得成了破烂,虽然她本人也伤得不轻,到底能看得出来,发病之后的女人力气之大,不是寻常可比,但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发病的时候竟让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给压制住,由不得她不惊讶。
不只是如此,苏桐很厉声大喝道:“住口!”
她这一声大喝,底气十足,惊天动地,震得房子都颤了一颤,那病人也当真像是被吓住了一般,安静了片刻,就趁着这片刻工夫,苏桐凑到她的耳朵边,低声说起话来。
外面的人离得太远,听不清她说些什么,却是眼睁睁看着病人的脸上一时惊怒,一时哀伤,一时宽慰,一时欣喜,竟是喜怒哀乐都显出来。
赵婉蓉诧异地扬眉。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们折腾了那么久,不是没尝试过和病人沟通,但是病人根本就什么都不停,软话好话不知说了多少,就没有一句能让病人平静下来的。
别人还在发愣,屋子里苏桐忽然停下说话,扭头冲这边儿喊了一声——关上门。然后就又扭过头去和病人说起话来。
赵婉蓉目瞪口呆,见那病人面孔狰狞,紧张地瞪着大门,一时间不知所措。
高真人抚须而笑,依旧是一派胸有成竹的高人作风,任何一个人都看不出,他本人也满头雾水:“公主别着急,我请来的这位贵人,确实有超于常人之处,大家静待即可,莫要惊慌失措,打扰了他们,现在,大家就听那小娘子的话,关上大门好了。”
赵婉蓉咬咬牙,自己亲自动手,缓缓把大门关上。
苏桐不知正说什么,始终未停,那病人却渐渐安静下来,用不着苏桐压制,也安稳地坐着,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说不出的安静乖巧,苏桐不知道从药箱里拿出个什么东西,厚厚的,像是一本书,递给了病人,那病人一下子眼睛放光,整个人都变得光彩照人。
直到大门紧闭,最后映入众人眼帘的,居然是那病人露出了一丝微笑。
赵婉蓉吐出口气,对高真人和苏桐的信心更足了些,这好歹也算是好的变化,病人自从发病,不对,是自从她到了这掩月庵,就再也没有露出过一个笑脸,哪怕是她精神状态最好的时候,也是愁容满面,让人看一看都觉得心中发苦。
几个医生都是一头雾水,扭头瞪着高真人,高真人一言不发,其实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他比别人知道的更多一点儿,因为他会读唇语,干他们这个行当的,总要有那么几手别人想不到的能耐傍身。
刚才关门的一瞬间,他看那苏桐竟对病人说——“她本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是来人间历劫受苦的,如今已经完成了轮回,回到天庭去,她定能保佑紫微星君无病无灾,一生顺遂和乐……”
高真人是一句话都没听懂,却也知道,苏桐明明就是在胡说八道,别看他是道士,但他可从不信神仙真会出现在凡人面前,这人虽然不是正经的唯物论者,可他坑蒙拐骗的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对这些东西有了抵抗力,比寻常老百姓更不信鬼神。
大门紧闭了差不多已经有半个多时辰,等得一向沉稳的大长公主脸上都有了些狂躁,恨不得撞开门冲进去看看。
高真人冷汗爬满了背脊,暗地里也不由抱怨——在路上他多次打听这苏家小娘子想用什么法子开始治疗,奈何那小娘子口风严密的很,什么都不肯说,害得他这惯于装相的,也免不得提心吊胆,将将维持不住高人风范。
终于,万众瞩目下,大门吱呀一声,从内到外,被推了开来。
第九十七章 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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