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春堂所有人,连病人在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苏桐站起身,刚想走过去看看,就见门外有一很是富态,一身绸缎,衣着打扮虽然俗套却真真是珠光宝气的中年汉子一路小跑地跑进门。
这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进门便问:“怎么样了?周小哥怎么样了?”
周围立时便有患者认出此人,招呼道:“原来是李官人,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那李员外却没心思回答,奔到那病人身边,一见他的样子,面上颜色更是难看,捶胸顿足地气道:“哎呀,这可怎么好!都是某的错,哎!大夫,孙大夫,您快过来看看,务必救救他!”
那病人身体浮肿,尤其是鼓鼓涨涨的腹部,显得分外吓人,孙长青抬头看见,也吃了一惊,急忙扔下手头的病人走过来。
近前,伸手敲了敲患者的腹部,孙长青的脸色微变,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病人吃了很多东西?”
先前那送病人过来的,身体瘦弱的汉子哭丧着脸,叹道:“咱们兄弟是从徐州逃难过来的,挨了大半个月的饿,昨日李官人请我们兄弟给磊个厨房,大官人好心,活儿干完特意请咱们去迎春楼吃饭,我这兄弟……我这兄弟……”
他泣不成声,话虽未尽,孙长青却猜出来,定是这人久饿,又不知道节制,一下子吃吃喝喝,吃下去的东西太多,才闹到现在这地步。
他不敢怠慢,忙让小伙计去抓催吐的药,自己动手让那病人侧卧,轻轻推拿他的后背,想让他把胃里的食物都吐出来。
苏桐一眼看过去,孙长青的手法还算不错,可病人根本就什么都呕不出来,病情并没有好转,腹部也不见缩小。
一屋子人屏气凝神,孙大夫更是额头见汗,一咬牙,拿了一只勺子从那病人嘴里塞进去,刺激他的咽喉,那病人终于干呕半天,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吐出。
先前那送病人来的瘦高个儿,死命咬着嘴唇,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翻了白眼儿,陷入昏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本来还迷迷糊糊趴在柜台上睡觉的女掌柜,此时更是一丝睡意也无,暗暗叫苦——看样子这个病人今天是救不活了!
虽然开药铺医馆之类的,难免看见病人死亡,可这种场面总不会让人心里舒坦,何况若是病人死在自家,对庆春堂的名声也不好。
眼看着病人呻吟声越来越小,孙长青只是徒劳地刺激那病人的咽喉,希望病人能自己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脸上却是越来越绝望,颇有几分尽人事而听天命的意思,苏桐叹了口气,走上前低声道:“孙大夫,让奴试试看,要不是不行,恐怕……只能开刀。”
这种情况应该马上做插管,缓解胃部压力,若是能恢复,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怕是只有做简单手术,清理胃部。
可条件简陋,准备也不充足,就算只是最简单的切开,也伴随了很大的风险,能不做,还是不要轻易动手为好。
孙长青一怔,开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自从华佗之后,外科凋敝,便是当是名医国手,也不敢轻言开刀二字。
孙家世代行医,孙长青的祖父一生也只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给人做过三次手术,而且其中两次,都以失败告终,眼前这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又哪里来的底气?
病人情况危急,苏桐不等他反应,从柜台上把自己前些日子做的药箱拎过来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条又长又细的管子。
如今什么硅胶管,什么高分子材料做的胃管之类都不用想,幸亏苏桐以前陪着林慕去南非执行过任务,从一个老巫医那儿学会用特别处理硬化过的猪大肠充当胶管,那时候各种物资奇缺,输液用的东西一般大城市的医生连想都想不到。
苏桐本身又是个喜欢动手的,虽然觉得这些小玩意没有用,还是颇感兴趣,那个老巫医也很寂寞,难得遇上个愿意听他讲那满肚子不合时宜,还让人惊悚的小知识的漂亮姑娘,一有空就唠唠叨叨,干活还带上苏桐,半年时间,到让苏姑娘学会很多在大都市永远也用不到的小窍门。
当时林慕嘲笑了她好长时间,毕竟那时候他们条件多好?凡是这个世界上有的东西,就没有林慕拿不出来的,又哪里用得着如此可怜?
却没想到,一下子跑到这般落后的时代,那些高科技指望不上,她纯属无聊学会的诸般手段,却偶尔能起到大作用了。
“把他抬到后院客房去。”
苏桐动作极麻利,随手倒了一盆温水,调配了瓶消毒药水,此时没有石蜡,但她用艾草和一堆零零散散的药材配置的消毒液,到也勉强能用。
孙长青皱眉,迟疑半晌,看那病人已经昏厥,再耽误下去,确实只有死路一条,他的手段没用,叹了口气,缓缓点头道:“……去吧。”
这种时候,他也只有相信苏桐,不过,他能这么快就松口,还是因着他比较了解苏桐的性子,明白苏姑娘不至于随意拿人命开玩笑!
那两个抬病人过来的汉子早就六神无主,这会儿听了孙长青的话,手忙脚乱地把人抬起来,到了客房,安置在简陋的床上。
不多时,苏桐端着一只大大铜质托盘进门,上面放着几块儿煮过的纱布,还有一个钳子,也不只是从哪里找来的。
走到床前,调整了下病人的姿势,然后拿起那长管比划了下,又往里面灌了一瓶可食用消毒液试了试。
这时,病人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病人家属几乎绝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瞅着孙长青,哭道:“大夫,没法子了吗?咱们兄弟九死一生才到了均州,好不容易能过上好日子,我兄弟死不得!”
孙长青没有说话,忽然脸色一变,猛地向前跨出一步,瞳孔收缩,那两个病人家属吓了一跳,一扭头,就看见一个长相娟秀漂亮的小娘子,正用钳子夹着条长管儿,往自己兄弟的鼻子里面插,顿时惊得汗流浃背,连声音都发颤:“你……你……你要干什么!”
一声嘶嚎,整个庆春堂都给惊动。
苏桐皱眉,转头怒瞪了那人一眼:“喊什么,我的手抖一抖,受罪的是你兄弟!”
第十七章 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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