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要怪我啊!是有人要买你的命。”
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楚千脑中有一瞬空白,他就着倒在地上的姿势环顾四周,灰暗的天空、污浊的空气、破败倾倒的建筑物、残破的路面、受到污染而荒废的土地……
这是末世。
早在半年之前,这附近还是繁华的商业区,他躺着的位置是一条八车道的宽阔马路,身旁被污染的土地是精心培植的绿化带。只是因为某个研究所弃置的培养液没能及时销毁,一种足以将历史颠覆的变异病毒被人无意中带出研究所。
全球性的灾难。
病毒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增值、蔓延扩散,感染者不是觉醒异能就是迅速死去,如同被抽干了全身血液般。
完全没有异能天赋的,若是死后没能及时火化,晒到月光就会成为行尸走肉;少数有异能潜质却没能觉醒的,甚至死后还会变成狂暴的丧尸。尸体没有痛觉对攻击不管不顾,永不停歇的抱团进攻让它们变得极难对付。
每天都有异能者觉醒,每天又有更多人死去。
在恐慌和混乱之后,幸存下来的人类殚精竭虑。生产力的下降使得抢夺资源成为第一要务,他们渐渐学会合作,与丧尸的对抗也即将胜利。
然,最可怕的还是人心。
疼痛在胸口处炸裂开来,仿佛瞬间传遍全身一般,每个细胞都感同身受;血液躁动起来,争先恐后地从胸口的破溃向外奔涌,湿热而浓稠。
鼻端满是铁锈味,身体渐渐变冷麻木,就连原本尖锐的疼痛也不再明显。
“我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他看向那个端着枪手抖个不停的男人,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第一次杀人?刚才开枪的时候不是挺利索么?”
他不敢说得太大声,一不小心就牵动伤口。这一枪打穿了肺,一呼一吸都是灼热的疼痛。这伤虽重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只要其他队友能够及时赶来,完全可能连后遗症都不会留下。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对方给了明远多少好处,才能让一个向来唯唯诺诺、只觉醒了垃圾异能的跟屁虫,拥有杀掉一个人的勇气。
“不、不用你管……你安心上路吧……”明远显然是后怕了,颤抖着唇连说话都开始打结。手上一个不稳,枪掉在一旁,人也愣住了。
楚千挣动了一下身体,发现伤虽重,但也不至于完全动不了。除了肺部的枪伤,其他的伤口可以忽略不计。
就因为他这一丝轻微的挣扎,却使得明远仿佛惊弓之鸟一般掏出随身匕首就刺过来。
“你别怪我,别怪我!”明远撕心裂肺地吼叫着,仿佛他才是那个濒死的受害者,拥有着诉说不完的遗憾和冤屈。
楚千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心想还真是自作孽。没把人稳住拖延时间,反倒是刺激对方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你吵死了!”他用力推开明远,抬手捂住出血严重的伤口,“我一直当你是好朋友,相信你也是一样。现在我要死了,看在曾经的友谊的份上跟我说实话吧。”
被掀翻到一旁的明远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楚千,你也有今天!”他脸色变得阴鸷,“朋友?你不过是在我身上找点优越感而已。明明有了言溪那样的世家大小姐做未婚妻,你还要左拥右抱。知道我跟你组队以后,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你不是这种善妒的人。”
“是啊。”明远自嘲地笑着,单手拾起脚边的枪,再次对准楚千,扣着扳机的手指纹丝不抖,哪还有刚才的畏缩模样,“光凭我,没了你们这群强大的队友,这世道还真活不下去。如果不是……家族找上我,可能我现在还在给你当小跟班,看着你跟学姐搂搂抱抱。
“本来你不用死的,如果你跟我一样是普通人的话。偏偏你好死不死就是齐老爷子的嫡亲外孙,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想要你命的人说了,只要杀了你再拍照证明,就让我加入家族重用我,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用为资源发愁。”
‘原来这小子喜欢学姐……’楚千在心里叹了口气。国民校花,有谁看了不眼热呢?
见楚千不再说话,明远拿出手机,对着楚千连拍了几张照片,似乎有了一张比较满意的,他停下动作:“冤有头债有主,要怪就怪你的身世好了!你死了我就可以顺利加入家族,那才是真正的靠山。”说着,他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子弹“噗”的一声从眉心钻入。
明远又对着楚千拍了几张照片,听见不远处传来建筑物倒塌的声音,连忙揣好枪和手机,远远跑开。
楚千孤零零地躺在路面上,微风带着些许腥气拂在脸上,心跳声被无限放大,又随着血液的流失渐渐衰弱。
不得不承认,明远不止没胆,还没有行凶的潜质。之前那一刀就没扎到心口,不过给他身上又开了个洞加速流血而已,之后平平稳稳的一枪子弹竟然穿过大脑纵裂,导致他只有一小段时间的眩晕。
因为及时压住伤口,他甚至都还没有因为失血而休克。但体力降得厉害,他不足以自救。
等死的感觉是非常糟糕的,除了怀着希冀等待队友来援,他没有任何能做的事。
回想他这三十三年的人生,楚千觉得自己其实是个糟透了的家伙,父母过世的时候他没流一滴泪,不愿发奋图强而是放任自流。
如果再能有一次机会,他想他会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他不恨明远,毕竟后者给了他个干脆,并没有任何侮辱的意味——至于明远笨拙的手法,那都是些没办法的事情,这种时候就别计较了。
‘如果能再来一次……’
楚千这样想着,豁然开朗。
楚家是道门世家,传承千年的血脉中封印着一个禁术——以己身为代价,流尽鲜血、献祭皮肉、焚烧骨骼,可以重生到自己人生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