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继先举着望远镜,趴在厚厚的草丛里,看着斜对面的山顶上的一举一动。
忽然他的身子微微的抖了一下,旋即缓缓腾出一只手,在自己的大腿上重重拍了一下,一只吸饱血的蚂蟥就这样被他拍成了肉饼。
可唐继先半点成就感都没有,反而是一脸的惆怅。
作为第一批入朝参战的精锐部队,唐继先所在的某部损失很大,所以在当国内二线兵团的陆续入朝后,唐继先便奉命后撤,待到停战谈判进入实质性阶段后,其部便被总部调国内。
他们先是在东北修整了一个星期,之后便准备开赴华北重新换装,可当他们刚刚进入山海关,总部的一纸新命令便让承载他们的火车直接开往大西北,至于为什么,别说是唐继先,就连他们的团长都是一脑门子浆糊。
然而军令如山,更何况总部的命令明确要求保密的重要性,所以尽管什么都不知道,唐继先所在部队依旧坚定的执行者上级的命令。
本来唐继先也跟其他指战员们一样,穿着这身军装去哪儿不是去,不但没啥挑剔的,反而还很期待。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列车还没到晋西,就被另一道命令调往桂南。
如果是成建制调动的话,唐继先倒也没什么,问题是整个团包括他在内只有五个人被调到桂南,这就让他很是不解了。
直到抵达桂南的中南军区后,唐继先这才明白,原来调他们几个过来,是为了训练越南游击队。
事情不难,过程很简单。
但唐继先却很郁闷,弄来弄去不过是为了练兵,还不如跟着老部队去大西北呢,或许会吃苦,可那都是在朝鲜战场上熬过来的生死弟兄,就算睡到露天地也是有种情怀在里面,吃苦也有乐趣。
可是现在,面对一群越南猴子,站,站不稳,坐,坐不住,没事还叽里呱啦的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废话,看着就头疼。
所以唐继先到桂南不到半个月便开始向上级打报告,希望到老部队。
可惜的是,军队不是老唐家开的,他想调离,可上级那可能听他的,最后事情捅到零号首长哪里,随后找来唐继先问他为什么要离开援越顾问团。
老唐的答很简单,想要打仗!
零号首长听后只说了两个字:“等着!”
这一等,就等来这个结果!
“这仗打得,太臭!”
在看到望远镜里,十几个越南游击队员,端着长短不一的老枪,一线排开冲着法军阵地没头没脑的冲去,唐继先差点扔了手中的望远镜跑去亲自指挥去。
这哪里是在打仗,简直是去排队自杀,法军的阵地坚固吗?仓促间构建的野战防御阵地,不过尔尔。
在朝鲜战场上敌我双方随便找个步兵班,做得都比法国人好。
对付这样的阵地,只需一个班的两个战斗小组,来个钳形的倒三角,足以轻松拿下,可越南游击队却在具备相对优势的情况下,打了整整一个上午,也没动摇分毫。
这般状况,唐继先真是无语了。
“唐教官说笑了,如今在越北活动的都是临时组建的民兵组织,战斗力是弱了点!”说话的是一位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名字叫做阮太成,越北游击队某部的参谋长。
晚晴时随家人逃亡中国,所以阮太成的中国话说得比越南话还要地道,可既便如此,阮太成的民族自信心依旧火热得爆棚。
正因为如此,他的语气尽管客气,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软中带硬,现在打法国人的都是民兵,精锐的主力全都在中国,如果把这股力量调过来,打法国还能打不赢?
唐继先哪里听不出来阮太成的意思,自打接到零号首长的命令后,他便伪装进入越北,随后便跟这位阮太成取得联系。
起初还好,作为向导和助手的阮太成给予唐继先力所能及的帮助。
可当两人彼此深入了解后,唐继先便对阮太成这个人生出某种莫名的反感,无他,只因为此人的民族主义思想太过极端。
以至于将中国和苏联的援助看做是理所应当,甚至还提出在整个中南半岛建立以越南为主的红色政权国家。
如此态度,唐继先说不生气绝对是不可能的,可涉及到外事关系,唐继先也只能憋着气忍下来。
却没想到,他的一句抱怨话,还是激起阮太成那卑微的民族情绪,唐继先还能说什么,只能撇撇嘴表示不屑。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教官还不清楚?正在中国接受训练的所谓越南正规军,不过比民兵稍好一点罢了,真要送到战场上,还真不够法国人一勺烩的。
阮太成自然是看到唐继先脸上流露出的不屑,倒也无所谓,不屑又怎么了,你们中国不还得帮着我们?这就是越南的魅力,越南的强大。
于是阮太成的脸上充满了自豪,看着不断冲击法军阵地的越南游击队员更是充满了敬意,油然而生的敬仰也让他身体里的血开始躁动,这一躁动就有些不安分,整个人也顺势抬了抬头。
就在这时,斜刺里忽然传来一声枪响,子弹擦着草尖儿,穿越破浪直扑阮太成,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阮太成的右侧眉骨被破开一个血洞,下一刻更大的血洞从后脑崩出。
这还没完,透体而出的子弹因此而便向,横着就朝唐继先打来。
其实从枪响那一刻,唐继先就已经意识到危险,下意识就做了个规避动作,可射来的子弹实在太快了,饶是唐继先反应足够快,可还是被蘸着血肉的子弹给咬上。
只听“噗”的一声,唐继先嘴里发出一声闷哼,左肩上便擦出一捧血花。
唐继先怎么说也是见惯生死的老兵,想也不想捂着肩膀就地一个横滚,直接多进旁边的小沟里。
就在唐继先离开的一刹那,数声枪响炒豆般炸响,将唐继先原来匍匐的那块地方打得是草削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