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市的夏季进入到频繁的雷雨期,闷热,潮湿,炎热难耐。知了拼了命地叫个不停,好像只有用尽力气地嘶吼才能铭记它短暂的存在。
“哎呀呀,你们看,那是市里的车队吧”
站在村口的一个女人,烫着这里永不过时的花头,穿着一条黄底印花连衣裙,指着村口缓缓开进来的一行suv和面包车,兴奋又充满期待地挥手示意。
“哇,车,车来了”
一个少年伸长黝黑的脖子,在攒动的人群后面使劲跳跃着,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车,这缓缓驶来的大家伙,都长那么大个头。再看,那是轮子吧,碾在路上都是深深的印子……少年看痴了,实在,实在太气派了,那样的气势实在是过于震撼到他的心灵。
车里的人,在颠簸的路上摇摇晃晃个不停,看到村口攒满的黑压压一片人,跟看大戏似的。
“哈哈,这下真是见了世面了,我们这是……跟耍猴差不多了啊,哈?”
司机瞪大了微肿的眼睛,也新奇似的回应着看戏的村民,一边向车内的人开起了玩笑。
后车座右手边坐着一个很斯文的男青年,听到司机的话,也禁不住将车帘拉开一个缝向外瞧,毕竟连夜的赶路,一路上都是荒山,终于要到了,对于生存在这个荒山里,近乎与世隔绝的人类多少充满着好奇。
“我说你们行了啊,都是人,有啥好看的,到村子以后,赶紧先找个地方休息整顿,看看王医生,这一路都累成什么样了。”
副驾驶上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瞥了一眼后视镜,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
王治戴着黑色眼罩,身体有点蜷,双臂拢在胸前,嘴唇紧闭,看着像是睡着了。
“能在这里做义诊,才真是发挥了我们医者最大的价值。”
斯文青年放下车帘,若有所思道,“我以后也要做像王医生这样,医术精湛又有高尚医德的医生。”
车里的空气瞬间凝滞,司机“咳咳”两声,车子继续向前颠簸。
只听王治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像个被扎了的气球一样,憋着的那股气沿着绵长的跑道窜了出去。
“鬼知道跑到这荒山野岭所谓的义诊是为了尽医德还是再搞什么,他觉得自己是神经失常了,这世上若有因果报应一说的话,那如今所做的一切,唯一的那个因……”
王治默想着,在眼罩下睁开眼睛,一束光隐隐约约,仿佛又看到那个笑起来纯粹到迷人的男人。
“咚咚咚”
车窗传来一阵激烈的敲击声,王治猛地把眼罩扯下来,原来是一个调皮的小鬼追着车跑,这会扯着一个大嘴巴,看着他紧张又严肃的脸哈哈大笑。
“呵”王治嘴角微微一扬,看着渐渐甩在车后的小孩,突然间就想,萧城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皮,想想就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王医生这是乐了?呦,看到啥乐成这样?”
司机笑着问到,语气中带着几分恭维与诧异。毕竟这一行人,身份最高的是王治,尽管王治没有任何官架子,但这一路上,却也难得有个好脸色,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一看就是有心事,后来,听旁人说,王医生一直就这个样子,跟谁都不愿意多讲话,依他看来啊,王治这多半是得了心病啊。
“还是山里景色好”王治看着窗外,似乎入神了。
“那是,到底是自然的才是最好的,人也淳朴。就是穷。哎”
司机长叹一口气,继而又来回扫视了几圈两边熙攘的人群。
“诶,你们说,一会咱这一车的人下去,会不会引起哄抢啊。”司机话锋一转,语气颇显认真。
只是车里坐着的三个人,完全没有回应的意思。
“我觉得,悬。你看,这村里就剩老人小孩,还有几个女人,正缺像我们这样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啊,另外,看看,咱这里,王医生有钱,小陈俊俏,旁边这哥们大黑超,酷得哔哔响。那还不得稀罕死我们,哈哈哈”,司机沉浸在自我的臆想中,乐得合不拢嘴。
旁边的黑超哥一脸无奈又略带嫌弃的表情,接着道,“也就你,这点出息了。”
王治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说,更别说闲情调侃了。连日的奔波已经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更致命的是,这种每天消磨信念与希望的事情,已经日复一日重复了两年之久。
媒体把他塑造成了“医圣”,给他戴上了“良心医者”“医德圣人”的大高帽,成功塑造了一个现代个人英雄形象,如果把全中国的贫困山区都义诊个遍的话,相信今年的“感动中国”舞台上,他将真正的感动中国。
只是,想想这艰苦行程的初衷……不过是要找到那个叫萧城的人,赶快结束这一切,已经乱到糟糕透顶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