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从不知道组委会为什么会在宣布完成绩后的第一时间,便启动对段暄的调查,但很快他知道启动调查的决定不是主席先生或者是组委会的成员集体作出的,而是由董事长亲自下的命令,并且点将要他来负责这次调查。
这个来自董事长的调查命令颇耐人寻味,白从微眯着眼心里寻思着,淡淡的看了一眼坐在离他不远的、正在忙碌与其余几位掌执讨论着明天赛程安排的主席先生。白从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判断出董事长先生的意图,究竟是要把段暄身后隐隐存在的幕后黑手揪出来还是要力证他是清白的,但更让他迷惑不解的是董事长为什么偏偏选中自己。
段暄只是一个普通的青铜操盘手,在巴别塔这样级别的操盘手有不下一千人,即便在刚刚结束的第一轮有极为惊艳的表现,也不至于要董事长来亲自下令对他启动调查。
董事长之前的电话是打给主席先生的,因此白从无从知道他说话时的语气和态度、从而获得一些弦外之音。
白从有点苦恼,原本是一次常规的调查,但董事长的电话却让事情变得有点复杂。白从有立刻给董事长去个电话的冲动,但是在手机上拨出董事长电话号的最后一个数字之后,白从还是慢慢的把手机又放回了衣兜,他很快意识到,先查出真相再打这个电话或许才是更加明智的做法。
让段暄非常郁闷的是,他这位第一轮的冠军,从比赛结束到现在除了来自过云适的祝贺之外,收到的全是关于在比赛中是否存在作弊的质疑,例如现在这位坐在他面前、面容无比惊艳却又无比冷漠的其朵朵。
其朵朵对段暄的质疑从来没有暂停过,从午间的比赛休息期间一直延续到现在,不过此刻其朵朵关注的焦点并非在作弊这件事上,甚至也不是冷嘲热讽段暄这次意外获得首轮比赛的冠军。
段暄面前的盘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和蔬菜,水果和蔬菜上浇注的棕色和白色两种沙拉酱让人格外有食欲。巴别塔安排的晚餐是自助餐,在段暄的认知中自助餐便是不精细大锅菜的代名词,不过相对于中规中矩的宴席来说,自助餐却能让肚子填的更饱一些。
段暄手中的餐叉精确扎进了一块青色的、包裹着棕色沙拉酱的黄瓜薄片,却没有立刻放进嘴里,而是微微抬头看了其朵朵一眼,淡漠的说道,“这个问题其实很无聊,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承认,一直无休止的追问有什么意义呢?”
当其朵朵高傲的坐在段暄的对面,段暄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在祝贺他的,而更像是《纽约时报》的财经记者,问题犀利而直戳痛点。
“好吧,我们就来谈另外一个有意义的话题!”其朵朵丝毫没有犹豫的转移话题,轻轻的喝了一口高脚杯中的红酒,冷冰冰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一小片潮红,显得更加明艳照人。
“你认为有意义的话题,对我来说却未必!”段暄对其朵朵没有继续追问感到诧异,但也不认为自己与其朵朵之间存在有意义的共同话题,相反在吃饭的时候近距离的看着其朵朵那张精致而冷漠的面容,让他的食欲减少了很多。
其朵朵没有理会段暄冷漠,用纤细的手指拨弄了一下下垂在额头上的几缕秀发,眼神明亮的看着段暄,“我想请你给二皮捎个口信,其家的事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段暄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诧异,怔怔的看着其朵朵如同看着一位来自银河系之外的天外来客。其家的事原本就不是她其朵朵一个人的事,也是其二皮的事,也是其家其他成员的事,所以其朵朵这句话原本就是一句废话。而且更让人费解的事,作为其二皮的亲姐姐,其朵朵为什么会郑重其事的让自己把这句废话转达给其二皮。
“为什么是我?”段暄看着因为小酌了几口而脸颊更加绯红的其朵朵,不解的问道。
“因为你是他朋友!”其朵朵给出的理由简单而直接,却没有任何说服力。
“你是他的老姐,而且这是你们的家事!”段暄毫不迟疑的回答道,“我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尤其是别人的家务事!”
其朵朵冷冷的笑了笑,似乎是表达对段暄言行不一致的轻蔑,“你如果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当初我要把其二皮接回家,你为什么还要拼命阻拦?”
想起这件让他与其朵朵结下梁子的事,段暄笑了笑说道,“他是我朋友,我只是尽到帮助朋友的义务,且我不认为那是你们的家务!”
其朵朵看着段暄的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厌恶,她讨厌这个油嘴滑舌的程序员,而且在两人若干次明里暗里的交锋中,其朵朵还隐隐落了下风。
在厌恶之后,其朵朵眼神中的神色变得有点复杂而微妙,这种变化虽然转瞬即逝却没有逃脱段暄的眼睛。
“当一位女强人真的这么有趣?”段暄冷不丁的又反问其朵朵一句。
如果还是以前那个思维单纯的只剩零和一二进制代码的程序员,段暄并不能揣测出其朵朵那个看似有些无聊的请求背后的深意。但是在资本江湖混迹半年多的阅历,段暄略加思索便已经明白到,一定是某种变故让其朵朵捉襟现肘疲于应付,不得不寻求家族其他成员的协助,例如其二皮,但是出于维护自己的尊严以及傲娇,其朵朵却放不下面子亲口向其二皮求助。
“我从来没认为自己是女强人,这个称谓来自那些无聊且怯弱的男人!”其朵朵目光看着眼前高脚杯只剩下的那小半杯深红色的木桐红酒,微醺的红酒味道让她忍不住拿起酒瓶又倒进了小半杯。
其朵朵是个对自己格外严苛的人,今晚却出人意料的在段暄面前放纵了自己一回,因为一个小时前那个从总部打来的卫星电话,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段暄明白其朵朵口中的“那些无聊且怯弱的男人”也包括自己,他更清楚在其朵朵眼中能被排除在此之外的男人并不多,或许仅限于诸如其驸等少数人。
换做往常,段暄必然会对其朵朵反唇相讥接下来二人又是一番唇枪舌战,但是此时此刻段暄竟然对她无来由的生出了一丝同情甚至是怜惜,一位如此倾国倾城的年轻美貌的女人为了家族的事业,硬生生的把自己装扮成冷若冰霜的女强人,不得不说这个社会的确有点扭曲。
但今晚段暄却没有,因为他看出来其朵朵的情绪有些异样,联想到她刚才的请求以及更早之前她顶住家族压力一掷千金的将十亿美元投入原油期货,便隐约猜到是这桩生意出了问题。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撂挑子给自己放一年长假!”段暄沉吟了片刻,认真的对其朵朵说道。
其朵朵难得收敛起眼神中的犀利,略带倦色的看着段暄,确认他是在给一个认真的建议,而不是随口开的一个玩笑,幽幽的说道,“我也想,但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