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高丽人？”
舒宇顿了顿，回过头看向那含着笑意的人，语气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好意思，我是中国人。”
“中国人？”他人看着周围人笑了笑，然后挑着眉毛说道：“中国人为什么要穿高丽的衣服。”
“这是……”舒宇正要解释，却被那人身边另一个人所打断。
“没见识了吧？这不是高丽的衣服，这是东瀛衣服！”另一个人说道。
舒宇皱了皱眉，因为两人的对话，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和议论，其中有不少人都向舒宇投来异样目光，嫌弃的，鄙夷的，想要划清界限的。
就在舒宇还在猜测对方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无知的时候，又有第三个声音穿插了进来，看似是替舒宇解围，实则却是令舒宇的状况“雪上加霜”。
“你们还真是老了，跟不上时代了。”那是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仿佛远远看见她就能闻到她身上化妆品和香水交杂的浓烈气味：“这叫cosplay，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玩这些。就是穿一些电子游戏里角色的衣服，或者是动画片中角色的衣服。”
三人之间的对话，引得周围人议论声更大一些。
“这种场合，穿考什么排雷的衣服合适吗？”
“是啊，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哎，时代变了啊。”
“就是因为这种不正之风，我孙女才不好好学习，天天想着瞎玩。”
就在舒宇想着如何去言简意赅的告诉这些人，自己穿的并非COSPLAY，而是中国传统的服饰的时候。
“这就是你们国家的著名学者？”不太标准的中国话传来，语气打断了所有的声音：“人家明明穿着华服，却当做异类被耻笑，你们国家的文化自信真低，难怪传统文化在你们国家保留的那么不好。你们难道不知道，东瀛服和高丽服都是从你们国家学去的。结果你们看到华服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连个弹丸小国的服饰，真是讽刺啊。”
所有人，包括舒宇和唐雨音都将自己的视线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一个秃顶，体型偏胖，留着一脸络腮白胡子的西方人。
舒宇不认识这个替自己，或者说替华服文化开口的西方老者，只觉得这个老人长得很像前一世某胃药广告的那个外国老头，不过舒宇对这个西方老者生出好感，因为他的话都是自己想说的。
但许多人显然都认出了这个西方老者，纷纷是不再多说，看向老人的眼神中，不是尊敬，就是畏惧或者就是巴结讨好。
或许此时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停留在这个西方老者身上，故而没有注意到他身子侧后方向还有一个人。
“牛教授。”唯有舒宇注意到了，西方老者身子侧后方的，不正是这次贝恩哈德生物奖的获奖者，也是这次庆祝晚宴的“主角”牛芳教授吗？
舒宇叫了一声，便是迎上前去。
听到舒宇的呼唤，其他的人们才算是反应了过来，一面看着牛芳，一面是虚情假意的恭维笑道：“牛教授，恭喜恭喜啊。”
“牛教授，为国争光啊！”
牛芳教授却是连正眼都不看他们一眼，对舒宇道：“舒宇小朋友，我们单独聊。”
那些人却是完全忽视了牛芳教授的话，依然说着同样的话，凑上前去。
牛芳教授口中发出一声冷笑：“走啊，舒宇小朋友，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有兴趣和一些连国粹都不认识，还需要外国朋友讲解的睁眼瞎们聊天？反正我是没有这样兴趣的。”
牛芳教授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些人。
见牛芳教授既然都这样说了，舒宇便是笑着“恩”了一声，点了点头，拉着唐雨音一起，和牛芳教授，以及那位外国老者走入了一个包厢，然后让服务生拉上了帘子。
把所有为自己庆贺的嘉宾晾在一边，恐怕这样的行为，天底下也只有牛芳教授能做的出来吧。
至少舒宇是这样认为的。
“吃点什么，随便点，都是国家级的厨师做的，平时很难吃到，今天有冤大头报销。”牛芳教授这样说。
落座以后，舒宇就觉得有些不自在，又听牛芳教授又这样有些“肆无忌惮”的半开玩笑，便是更加的觉得不妥当了，不禁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牛教授……”
“叫牛阿姨就好了。”牛芳和蔼一笑，打断舒宇。
舒宇干声笑了笑，点了点头：“牛阿姨，你这样做会不会有些不妥啊。”
舒宇说着，似乎是担心牛芳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又将视线看了看门口。
牛芳教授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你放心吧，我撇开他们，不单单是因为你。”
聪明人说话总是点到即止，见牛芳教授没有细说的意思，舒宇便也不好意思再问。
这时，那个西方老者开了口：“你们中国人总是顾忌这顾忌那，说话遮遮掩掩，遇到不喜欢的人也要顾虑很多，很不好。”
舒宇不知道，这个西方老者说这番话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牛芳教授。
细细的打量了西方老者一眼，舒宇还是问牛芳教授道：“这位是？”
“这位是史密斯教授。”牛芳被舒宇一问，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介绍了，连忙是向舒宇和唐雨音介绍道：“他是萨米皇家学院的院长，他对中国文化很热爱，是第一个将孔子学院引入欧洲的人。当然，他最重要的身份，是贝恩哈德奖亚洲地区的总负责人，如果不是史密斯教授的帮助，我这次得奖就悬了。”
牛芳教授介绍完史密斯教授，又转而想向史密斯教授介绍舒宇和唐雨音二人，史密斯教授却是率先开口：“噢，Ms牛，不用介绍的，用你们中国话说，我是早已久仰二人大名。舒宇先生的文学作品都很有意思，只是还缺少翻译多国文字的运行。Ms唐也很厉害，如果贝恩哈德奖有摄影类，MS唐也是很有希望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得奖的。”
史密斯教授不愧是学贯中西的人物，就连这说话间，也是很好的将中国语言艺术中所独有的“委婉和恭维”与西方习惯性的“直白”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两种截然相反的交流风格，似乎在他的言语里找不到半分违和感。
舒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倒是唐雨音，若有所思的想了好一阵，然后自语道：“原来网上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真的？”舒宇好奇的问。
唐雨音看了牛芳教授一眼，见对方似是默许的微微颔首，这才将她从网上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给舒宇娓娓道来。
原来，牛芳教授因为是一个未获院士、研究工作没有发表过“SCI”论文的生物学家，也没有博士学位和留洋背景，按照中国的推荐制度，是“没有资格”被推荐参与贝恩哈德奖评选的。事实也就是如此，牛芳教授在亲朋好友的鼓励下，将这些年的研究成果上报，想要一个贝恩哈德奖评奖名额，结果遭到了无情的拒绝和嘲讽。牛芳教授本来就不在意此事，所以就此作罢。巧在史密斯教授在研究一个中国古文献时，不明白古籍中名叫的“鹎鶋”对应应该是哪一种鸟，然后在查阅相关图书的时候，看到了牛芳教授的，便直接托人联系上牛芳教授亲自请教。
牛芳教授也很快为他解答了疑惑，两人在探讨的过程中成为了朋友，史密斯教授也知道了牛芳曾经申报过贝恩哈德奖的。
于是，史密斯教授一心热，用了自己十年一个的推荐名额，直接绕过中国的推荐部门，将牛芳教授推荐到了生物学评奖中，没想到还真的获得了提名，最终拿下了这一领域的奖项。
这本来是值得骄傲的一件励志故事，听到最后却让舒宇不由得为之脸红，因为当得知牛芳教授被史密斯教授推荐以后，国内的许多学者，都向贝恩哈德奖委员会提出抗议，名义上是抗议总部委员会不尊重中国委员会的工作，实则是嫉妒。
而这些人，此时正在包间外等着给牛芳教授庆功呢……
唐雨音讲述完，也是深有同感的看了舒宇一眼，旋即说道：“你以后如果想冲击贝恩哈德奖，可一定要远离那些容易嫉妒的人，嫉妒心很可怕，会让他们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舒宇笑着点了点头，正欲说什么，那史密斯教授却仿佛是听到了二人对话，轻笑一声，插嘴说道：“他想冲击贝恩哈德奖？噢，MS唐，别开玩笑了。我看他这辈子是没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