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中将非常慌,因为夜袭垃圾场这个馊主意是他提出来的。
“我这不是想着那里聚了四千人,而且他们手里还都有粮食,这不正好可以趁机捞一把嘛。派傅满洲去抢一波,既能解决傅满洲那边大半年的口粮问题,又能让那些手里没粮的荒野人,可以老老实实的捡垃圾,依靠区域经理生活。更主要的是,还能制造红匪的恐怖气氛,为大人收取金属税壮势。”
科尔中将当初考虑的不可谓不巧妙,所以他现在感觉自己真的很冤:“二百多人,五十多条枪,谁能想到居然能被一群荒野上的猪猡给收拾了!”
“即使那是猪,那也是四千头猪,而你的人,抱歉,我只能称作是猪食。我的中将先生。”老罗尔将科尔引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泡了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推到对方的面前,“原味,还是加糖?”
“加糖,多加点。这日子已经够苦了,不能再让嘴里也苦。”科尔明白事情已经发生,抱怨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所以他更关心的是应不应该将这件事上报给斯塔克。
或者说敢不敢上报给斯塔克。
斯塔克领主的脾气,那真是能一言不合就把人喂巨蚊的主。如果上报了,科尔真的没有信心能够承担的住斯塔克的怒火。
毕竟这次的祸太大,一下损失两百多人,破坏了斯塔克布置了几十年的布局,后续的恶劣影响更是不可估量。恐怕上报之后,激怒斯塔克的预期值,仅次于不可杀走失的那次事故。
那次不可杀咬穿囚笼走失,斯塔克把负责看守不可杀的研究人员,直接扔进了巨蚊堆里呆了五天。期间不提供任何水和食物,也不知那人是怎么活下来的。因为五天后把那个人拉出来时,那人就疯了,根本什么都说不清楚。之后贬为奴隶,不到两年,就被活活累死。
按照科尔这些人的话来说,这种处罚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些。
故而不久前的那场败仗,死了人,丢了些武器,科尔根本没敢去上报斯塔克。可惜他想尽办法求老罗尔帮忙掩饰,却仍旧没有逃过斯塔克耳目。虽然斯塔克最终只是给了些警告,并没有实际处罚他们什么,但事后还是把两人吓得双腿发软。
“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老罗尔很清楚斯塔克的能力,“而且你也不要想着瞒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严重吗,我的中将先生。”
“亲爱的罗尔,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那是个意外。”显然科尔中将还想再试试水。
“算了吧,上一次我就差点被活活打死,这次我发誓是绝对不会帮你的。”老罗尔摇了摇头,他被斯塔克踹了两脚,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上次是我没料到大人在傅满洲那里有单独的眼线,所以事情才会败露出来。现在傅满洲那边的人都死净了,肯定不会再有通风报信的人。”
“科尔这没用的。别耍这些小聪明,因为大人迟早会知道的。”老罗尔对此不抱任何希望。
科尔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我不需要彻底瞒住大人,只要能让他晚一点点知道就行。我会利用这段时间组织起军队,反扑回垃圾场,将功赎罪。”
“将功赎罪?”老罗尔手中的勺子在不紧不慢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你要怎么将功赎罪,说来听听?”
“这次我将亲自带队,杀尽一切敢于反叛大人的反叛者。”科尔的眼中透着一股嗜血的狂野。
“反叛者?”老罗尔戏虐地望着眼前这位中将,“谁是反叛者?我好像记得傅满洲才是反叛者吧。”
“呃。”科尔无语了。
傅满洲的部队其实是钢铁城的武装力量,但这并不是一件公开的事情。
而且在斯塔克的宣传中,傅满洲以及他的红匪是钢铁城的叛徒,是整个废土的敌人。所以垃圾场的荒野人杀掉傅满洲,打垮红匪,并不是反叛行为,反而是在替斯塔克收拾叛徒。
看到科尔沉默的样子,老罗尔端着咖啡杯站了起来,显然他不打算继续聊下去,准备离开自己的办公室。
“等等,先不要上报给大人。”科尔急忙抓住老罗尔的手腕,不放他走。
“放手吧,科尔。”老罗尔端着咖啡停下了脚步,“你拿什么理由去杀荒野人?按道理来说,你不单不应该去杀人家,反而应该准备好奖品,去犒劳人家。”
“理由?等我吧军队带过去的时候,总会找到理由的。”科尔中将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只有杀过人的人才会有的狠毒。
“何必呢,也许大人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厉。”
“大人怎么可能不严厉?”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斯塔克没有那么严厉?也许吧,但是科尔有妻子,有孩子,他可不敢去赌斯塔克能不能饶恕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误。科尔的语气软了下来,近乎于哀求道:“罗尔老兄,我已经走到了绝境,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老罗尔放下咖啡杯,又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推了推眼镜:“我不会帮你欺骗大人的,我也劝你做人最好诚实一些。”
话里有松动,老罗尔并没有直接否定。这让科尔听后大喜:“罗尔,我不需要你去欺骗大人,只要你不在大人面前提起我,不知道我去哪里就行。”
“哦,这样啊。”老罗尔突然不说话了。他的眼开始凝望着咖啡杯,仿佛那里面养着一条金鱼,正在杯中游来游去,煞是好玩。太投入了,以至于都忘了对面还有人在等他的回答。
见到这个场景,科尔马上心中了然。他立即跑回自己的住处,从保险柜里取出一叠花花绿绿印着钢铁大门的塑料卡片。然后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当着老罗尔的面,塞进了他的抽屉里。
这时的老罗尔正在办公桌上四处翻找着什么东西,所以没看到科尔往自己抽屉里塞贡献点,但他却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人走进了屋子。
于是马上眯起自己一双昏花的老眼,盯着前方这个刚才还和自己说话的同事,但现在他却仿佛看到一个陌生人一样的问道:“你是谁,你们中将呢?哦,对了,你看到我的眼镜了么?我记得明明刚才还在耳朵上挂着呢,谁把它拿走了呢。哎呦,老了老了,不记事喽?”
科尔心领神会的退出了办公室,因为他看到老罗尔的眼镜,此时就好端端的放在他右手旁的办公桌上。
不会有任何人动过这幅眼镜。
除了老罗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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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拢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遇皇军追得我,晕头转向,多亏了阿庆嫂,
她叫我水缸里面把身藏。
她那里提壶续水,面不改色,无事一样,
哄走了东洋兵,我才躲过大难一场。
似这样救命之恩终身不忘,俺胡某讲义气,终当报偿。”
夕阳下,洛萨打开据说是他祖爷爷当年留下的刻录机,播放起的选段。然后一个人独自坐在茶室里,手指敲着椅子扶手打着节奏,眯缝着眼,自己分饰三个角色,自娱自乐陶醉其中。
“老大好兴致啊,居然唱起了末世前的京剧。”
“谁来了?”洛萨睁开了眼,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正看到沐有财走了过来,他直了直身子,随手关上刻录机的电源,“老三,你这家伙进门就不知道先打个招呼么?”
沐有财大咧咧地坐到洛萨的对面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据萨奇英的可靠消息,钢铁城那边开始向垃圾场方向派兵了,是那个废物中将科尔,亲自挂的帅。虽然科尔是废物,但他们这次来的人可不少啊,足足三百多人,人人有枪。我看斯塔克这是打算在下雪前,把垃圾场夺回去的架势。”
“哦,知道了。”洛萨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洛萨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意思,反而还闭上眼,继续用假声哼起阿庆嫂的选段来:“他们到底是姓蒋还是姓汪”
“什么姓蒋还是姓汪,就不能有姓八或者姓新的吗?”沐有财顿了一下,“老大,我是知道你信不过李红旗,更信不过萨奇英,可能还对一手带大的赛儿有些疑虑。但我敢肯定他们既不姓蒋也不姓汪,他们不是恶意来出卖咱们寨子的人。”
哼唱戛然而止。
“对,我信不过他们。”既然话挑开了,洛萨也就不在玩什么隐语,“老三,人心隔肚皮呐。”
“可你看看这两个人来之后,咱们寨子起了多少变化?萨奇英帮咱们打赢了多少次钢铁军,这不用多说了吧;李红旗更是厉害,才来到寨子没几天,就接二连三的给我们惊喜,先是武器后又直接送上一座城镇。”沐有财叹了口气,“人家没做什么对不起咱们寨子的地方吧?”
“就当是我对不起他们好了。”洛萨站起身来,背着手望向正在落山的夕阳,“老三,正是因为他们太强了,所以我才隐隐有些担心。你想想,这些人这么强,为什么要投靠我们这个小寨子?还不是瞧上了咱们,想搞驱虎吞狼的把戏。哼,这些人把我洛某人也看得太简单了。”
“所以你拒绝垃圾场的人加入唐三寨?”
“对,我不会给他们培植党羽的机会。”
“所以你宁肯唐三寨永不发展,也不肯让权力受到一点威胁?”沐有财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我当然希望唐三寨壮大,但前提那得是我们唐三寨人的唐三寨。”洛萨上前一步,拍了拍沐有财的肩膀,口气缓和下来,“老三,你还记的咱们大厅下的那块匾么?”
“天下为公。”这块匾沐有财从小看到大,自然是记得很清楚,“天下为公的意思就是说,天下是公众的,唐三寨也是公众的。而且那是末世前洪门留下的东西,末世后就连国家都不存在了,洪门这样的帮派自然也是早没了踪影。”
“不用你解释,我自然知道天下为公的意思。”洛萨挥了挥手,粗暴的打断了沐有财的话,“我们洛家就是洪门的子弟,整个唐三寨也是靠了洪门的余荫才活过了末世。”
“这我知道,所以大家一直以来都很尊重您。”
“你不知道。”洛萨指了指牌匾的方向,“你知道那块匾是谁留下的么?”
“洪门一个姓司徒的人,至于叫什么名字看不清了。”
“那是洪门大佬黑刀红棍司徒先生,当年他就是因为信了这个天下为公的屁话,把整个帮派都搭上,去追随一个领袖。”洛萨冷笑一声,“但后来怎么样呢?江山打下来了,但这个江山既姓蒋又姓汪,但就是没有他司徒半毛钱的关系。这块匾就是他亲手,用刀子把自己名字刮掉的。”
“老大,我觉得你这个例子不妥,末世前的历史现在早只剩下些只言片语,哪有什么准确的信息。万一人家只是自己不想做官,所以不参与呢?”
“是,末世前的历史不准,但是这个道理是摆在这里的。”洛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盯着沐有财,“老三,现在又有人用这些天下为公的花言巧语来骗你,你难道也要和司徒先生走上一条路么?”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花言巧语,毕竟寨子得的好处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沐有财知道一时半会是不能说服对方,于是干脆重新将话题拉回主题,“老大你就说钢铁军准备进攻垃圾场,我们出不出兵好了?”
“我总觉得像是被谁给下了套一样,步步都是按照别人计划好的步骤在走。”洛萨拖着下巴,眼神有些迷茫,“我再考虑考虑,明天再给你答复。”
“打仗如救火,这还考虑什么?”沐有财顿时大急,“等到你考虑明白了,垃圾场就丢了。那边咱们可就十几个人,万一出了事,李红旗、萨奇英,还有赛儿你哪个都赔不起。”
然而沐有财急,洛萨却不急,他还有闲情在考虑:“你说,李红旗和萨奇英阻拦赛儿回来,是不是有挟持她逼我增援的意思?我得考虑周详周详。”
沐有财直接气的翻了白眼,甩手出了大门。
“老三你去哪?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