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马琳与与郑小月根本不是一类人。m.。
女管理员觉得很奇怪,因为郑小月一直没有搭腔。马琳偏过头,从郑小月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看起来就像是恐惧,而且还是非常深刻,透入骨髓的那种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
马琳有些疑惑,她的一部分职责就是为这里的女人消除恐惧。因为凶尸不喜欢带有紧张恐惧情绪的食物。那样的女人即便长得漂亮也不会好吃,更谈不上什么见鬼的“美味”。
她抬起手,非常友好地拍了拍郑小月的肩膀:“想开点,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你很幸运,外面的人做梦都想过上这里舒服的生活。只要老老实实听话,多生孩子,我保证在这里绝对没人敢动你,男人们也不敢用肮脏的眼睛在你身上打量。”
郑小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很快又从脸上消失。这种情绪化的表达方式让马琳无法看透她的内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也许你说得对。”
郑小月不喜欢被别人长时间的注视着,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女人。尽管这种对答完全是谎言,可是在目前的情况下很有必要:“我会学着适应这里,尽量多想想好的方面。”
“这就对了,你是个聪明的女孩。”
马琳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这里的生活丰富多彩,你很快就能发现这一点。喜欢看电影吗?这里有世界上所有的片子。你还可以在这里找到喜欢的朋友,一起玩牌,打打麻将,或者看书什么的……总之,除了不能外出,你可以在生育管理营找到任何一种你喜欢的消遣娱乐。”
无法言语的恐惧正在郑小月身体里不断发酵。
她忽然发现,自己主动走进这座城市,走进生育管理营,也许不是个好主意。虽然收到了预想中的效果,也从更近的距离接触着凶尸控制的社会,可越是这样,郑小月就越感到惊恐和畏惧。
那是一种来自思维深处的可怕意识。
凶尸对这个世界的控制力远远超乎想象。它们的触角已经蔓延到每一个角落,全方位的对人类俘虏、投靠者,以及那些正处于摇摆不定状态的人类进行碾压、攥取、触摸。不同的人,凶尸有着不同的对待方法。它们对食物的态度很温和,也愿意在那些成为美味的人类身上花大力气投资。就像和平年代培养出世界上最美味牛肉的那些人,他们给活牛按摩,喂牛喝啤酒,使用添加了新鲜鸡蛋的最上等饲料……不夸张地说,那些牛过着富裕奢侈的生活,这些做法也收到了应有的效果————那种牛肉非常美味,当之无愧于“鲜嫩”的概念。
人类的下场甚至还不如那些牛。毕竟,从喂养到宰杀,都是由人类负责执行。可是在这里,无论管理员还是附从军,或者外面巡逻的警察,全部都是人类,而不是凶尸。
它们把人类对自己的恐惧心理运用到了极致。用奴隶管理奴隶是很聪明的做法,从根本上节省了资源消耗,也能使控制者最大限度享受自由和收益。
这座城市里到底有多少头凶尸?
这是长久以来徘徊在郑小月脑海里问题。
具体的数量不是很精确,却可以大概估计出数量。
这里是成都,是和平年代的西南核心城市。从丧尸进化成凶尸,变异生物的数量不可能突破百万规模,它们应该保持在五十万到六十万左右。
郑小月有信心杀光这座城市里的所有凶尸。她很有耐心,也有足够的时间。猎杀凶尸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掠食行为。它们后脑里那点红色斑块是食物,味道很不错的生物营养。
然而,郑小月从未把人类当做自己的敌人。
尽管感染体与人类是两种生物,前者却是以后者身体为基础变异而来。从骨子里,郑小月一直认为自己是人类。可是现在,她忽然发现,自己想要杀光所有凶尸的宏伟计划不得不中断执行,甚至可能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想要对付凶尸,就必须首先对付那些保护凶尸的人类附从军。就像杀手要干掉目标前,必须先干掉守候在目标周围的保镖。
所以说这就是个滑稽的笑话,同时也是郑小月新的恐惧来源。
世界毁灭有很多种情况,对应不同的概念。常规意义的毁灭当然是地球环境遭到破坏,导致人类灭绝。其实这只是狭义上的毁灭逻辑。如果从广义来说,只要是能够导致人类绝种的任何行为,都能算是世界毁灭。
如果人类全部变成了奴隶,文明程度大幅度退化,科技不再进步,甚至变得原始化……那其实也是一种毁灭。
我们这些人的战斗,还有什么意义?
郑小月不禁想到了彭光辉,想到了他“抓住”自己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
“在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政府在哪儿?军队在哪儿?有谁来管过我们?”
郑小月脑海里猛然闪过“新北京”三个字。
她变得更加疑惑,对于发生的一切都难以理解。
这种情况仅仅发生在我们国家?还是扩大范围囊括了全世界?
郑小月什么也不知道。
没有电视,没有广播,一切信息彻底中断,无法从外界得到任何消息。所有的一切,只能以自己眼睛看到的为准。
难道,新北京那些人知道病毒会变异?他们事先就知道丧尸会不断进化,最后成为控制整个社会的主宰?
很多事情表面上看起来普通无奇,可是仔细思考之后就觉得非常恐怖。郑小月此前从未朝着这方面想过。她现在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大漩涡,惶恐、茫然,想要改变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像神话传说里被天帝设计失去脑袋,无法找到目标,只能挥舞斧子疯狂乱砍的无头之神刑天。
长时间的思考会露出破绽,何况现在也不是考虑各种问题的时候。郑小月强迫自己从脑海深处的恐惧中挣脱出来,故意装作一副对四周很感兴趣的样子。
走出餐厅,在院子南面的一扇门前,郑小月看见很多人排起了长队。
排队者都是女人。她们穿着款式各异的衣服,胸前佩着数字铭牌。这些女人很漂亮,无论气质还是容貌,都很值得品评,放在外面也会吸引男人的目光。
郑小月有些奇怪:“她们在干什么?”
“抽血。”
马琳平静地说:“这里所有人都要抽血,每三个月抽一次,数量也不会,每人每次两百毫升。抽血以后得到的食物品质比平时更好,营养也要丰富得多。”
看见并且听到太多诡异的事情,郑小月对此已经觉得毫不为奇:“那些大人物也喜欢血?”
“它们喜欢发酵以后的血。”
马琳解释道:“准确地说,应该是用血酿成的酒。”
郑小月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你在开玩笑吧!血怎么可能酿酒?那样的话,只能分离出血清。”
“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马琳摇摇头:“只有干净美丽的女人才有资格抽血。趁着新鲜把血送过去,按照比例兑入烈酒,在恒定温度下静置几个小时就能喝。那些大人物很喜欢这种血酒,而且按照不同管理营的分类,血酒品质也参差不齐。现在品质最好的就是我们生育管理营,外面的售价也最高。我听说大人物当中也有穷鬼。当然,那是怀里抱着金饭碗的乞丐。”
郑小月仍然用古怪的目光看着马琳,仿佛在看着一只从未见过的怪物。
“她们……抽血的那些女人,她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人类啊!”沉默片刻,郑小月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马琳颇为张狂地大笑起来:“你的想法不奇怪,几乎所有刚来这里的人都有类似的想法。我们都是人类……说得多好听,真他吗的感人。”
忽然间,马琳换了一种语调,表情和言语充满了凶狠:“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点,而且确信。”
“你有过被人抛弃的经历吗?我有过。我是弃婴,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不过就算见到了也没什么用。我可不会像小女孩一样哭着喊着拥抱他们,说些让人感动的话。我只会用菜刀砍下他们的脑袋。因为他们从未对我尽过抚养义务,而是把我扔在弃婴屋。还好我运气不错,被人捡到,送进了儿童福利院。”
“我只上到小学三年级就退学了。表面上说是九年义务教育,实际上,能不能坐在教室里听课,根本不是我这种可怜的孩子说了算。班上所有人都知道我没有父母,很多家长都在抗议。他们认为自己的娃娃会跟着我这种“坏孩子”在一起,变得性格扭曲,然后导致各种不良影响。他们要求我转班,或者转学,要不干脆就让学校随便找个借口把我开除。只有这样,他们的娃娃才能安安心心坐在教室里学习,长大成为他吗的所谓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