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驱使着齐元昌朝前走了一步,从更近的距离端详着这头猎物。
瘦弱的外表是一种欺骗。在她的外套下面,尤其是脖颈与肩膀连接的部位,一块块肌肉正在膨胀,汽车方向盘在急剧暴增的力量面前被扯得松动。女人一直坐在驾驶室里嘶吼,用发红的眼睛瞪着齐元昌。她感觉到了危险,也同时感觉到食物站在面前的强烈诱惑。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挤压着大脑空间,刺激得她几乎快要发疯,也以更加暴力的方式拼命挣脱牢笼。
“嘭!”
她一拳砸碎了挡风玻璃,眼前的一切顿时变成无数裂纹。齐元昌对这种毫无理智可言的粗野举动觉得好笑。他端详着她的表情变化,看着她从惊慌失措一瞬间变成了阴险狰狞,不由得感慨起来,暗叹着从人类变成恶魔之间的迅速。
齐元昌伸手解开了佩在后腰上的枪套。
就在他即将握住手枪枪柄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强硬凶狠的吼叫声。
“放下枪,站在那里不准动!”
孙恒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JEEP车上下来。他手里握着齐元昌摆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突击步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这边。
齐元昌转过身,看着脸上显出激动亢奋表情的孙恒德,慢慢皱起眉头:“你想干什么?”
“我说了叫你不要动!”
孙恒德加大音量连声咆哮:“你不是好人。放下你的枪,双手举高。滚!现在就滚!你这只该死的苍蝇,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孙恒德判断问题的依据其实很简单。
齐元昌在地下室里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食物和水。
他把自己从那个安全的地方撵了出来。
还有,他身上穿着警察制服,所作所为却与“警察”两个字毫不沾边。
孙恒德一直坐在车上,清清楚楚看到了齐元昌朝着那辆侧翻的车子迎面驶去。虽然不清楚他究竟想干什么,可是孙恒德看见对方只是个女人。她受了伤,被困在驾驶室里。齐元昌没有伸手帮忙也就罢了,看他的样子,甚至是要杀了这个女人。
他是坏人!
孙恒德做出了最基本的判断。
之所以抓住机会用枪指着齐元昌,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私心————JEEP车上装满了补给品,还有为数不少的武器弹药。有了这些东西,孙恒德可以另外寻找安全的住处,而且可以过得很不错。
齐元昌不喜欢被人用枪指着。
孙恒德根本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眼前的景物莫名其妙就开始了变化,很是模糊,就像地球遭到了彗星撞击,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平衡。一股猛烈的剧痛从左胸肋骨上传来,孙恒德不由得张开嘴,发出无比痛苦的惨叫。
骨头碎了。他清清楚楚听到了来自身体内部的声音,感觉整个胸口都朝着里面凹陷进去。
齐元昌劈手夺走孙恒德手里的突击步枪,又从后腰拔出配枪,以极其凶狠的动作,把坚硬的枪口戳向他的牙齿。力量很猛,非常粗暴,孙恒德眼睛里被刺激着全是泪水,他拼命挣扎,用力扭着脑袋,还是无法阻止齐元昌的暴行。粗大冰冷的枪管插进他的嘴里,浓烈的金属味道刺激着牙龈阵阵发痒,枪口戳着舌头根部,孙恒德忍不住想要呕吐,却被坚硬的枪口把口腔内部捣烂了多处。他连哭带喊着用双手捂住嘴,被齐元昌揪住衣服后领,用力压在地面上。
折磨没有长时间继续下去。齐元昌毫不客气地扣住孙恒德头顶,朝着满是沙尘石子的路面上狠狠撞去。
他的半边嘴唇立刻肿了起来,当场失去知觉,鲜血顺着唇角流到了脖子上,先是浸透了衣服,然后湿润了泥土。
一个不长眼的白痴!
带着脑子里给孙恒德刚下的结论,齐元昌从地面上站起,转过身,朝着仍在驾驶室里挣扎的那个女人走去。
她脸上充满了恐惧,就像齐元昌几分钟前从变异细胞那里感受到的完全一样。
“……你是谁?”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女人一直在颤抖。直觉告诉她此时此刻非常危险,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混乱紧张的大脑也彻底忘记了必须把安全带解开才能离开驾驶室。
人脑就是这么个脆弱的东西。它有时候的确很聪明,更多的时候却是稀里糊涂。
“说这些话毫无意义。”
齐元昌舔着嘴唇,脸上全是难以抑制的饥饿:“想必你已经感觉到了,我们是同类,是互相为食的同类。不是你吃掉我,就是我吃掉你。”
女人侧着脸,因为车子是侧翻的,她只能用这种姿势面对齐元昌。
发红的眼睛里全是痛苦绝望,女人胸口起伏的频率非常剧烈,快得吓人。
“等等……先不要吃我。”
带着足以使神经崩溃的恐惧和绝望,女人哭喊着连声哀求:“我……我为什么动不了?为什么我感应到你存在的时候就一直动不了?我不明白……我……我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其他人想吃掉我,但是我可以逃走,也吃掉过其他人。可是为什么……我现在动不了,一直不能动?”
束缚并不仅仅是来自安全带。
那是来自大脑的意志。之前砸碎挡风玻璃的一拳,已经是女人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击。那耗尽了她的全部精力,而不是所有的力量。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压在秤砣下面的可怜蚂蚁。
“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齐元昌眼睛里闪烁着对食物的痴迷。他淡淡地回应着,弯下腰,以惊人的力量扯开变形的车门,解开安全带,把奄奄一息的女人从驾驶室里硬生生拖了出来。
女人一直在苦苦哀求。
齐元昌却充耳不闻。
他已经被饥饿折磨得痛苦不堪。来自变异细胞的强烈欲望,彻底控制了大脑。现在的齐元昌丝毫没有理智,也根本不需要所谓的冷静。周围很安全,孙恒德昏死在远处的公路上。发散开的探测能量没有在附近找到任何具有攻击力的生物,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进食环境。
齐元昌没有浪费子弹。他用最简单暴力的方式,直接挥拳砸碎了女人脑袋。遭受最后重击的一刹那,她眼睛里流露出仇恨和怨毒。可是目光无法对齐元昌构成威胁,反而变成了女人眼睛里永远凝固的画面。
这是一个第三阶段的幼生体。
齐元昌用强劲有力的手指强行掰开头盖骨,把热乎乎脑浆送进嘴里,像吃豆腐一样咽下去的时候,清清楚楚感受到了对方的实力等级。
还是那句话:这并不重要,也毫无意义。
对于饥饿的变异细胞,它们只关心猎物身上究竟有着多少卡勒尔的生物营养。
齐元昌不知道这女人的名字。
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意思。那相当于给食物打上标签。就像你在超市冷鲜柜台里看见的一块块肉,用塑料薄膜整齐包装,贴着重量与价格标签,旁边注明了产地和种类,具体详细到猪肉、牛肉、鸡肉……
没有争食者,齐元昌一个人吃得很舒服,也非常挑剔。他抛弃了营养数值最低的皮肤和肌肉,只吃营养丰富的内脏和大脑。
这并非故意浪费,而是在面对大量食物时候迫不得已的选择————生物营养只会在猎物体内存在很短的时间。换句话说,就是必须趁着新鲜尽快食用。正常情况下,整个猎物都可以吃,也有相当一部分生物营养可以食用皮肤和肌肉进行获取,但是这种情况并不适用于现在。
齐元昌终究是以人类形态为基础进化的变异感染体。他的胃部空间无法容纳女人的整个身体。吃下心脏和大脑,啃掉半块新鲜的肝,喝下去很多温热的血……齐元昌觉得自己快被撑爆了。尽管中枢神经已经接连发布超过正常进食限度的严重警告,变异细胞仍在催促着他吞掉女人的整具尸体。
解开皮带,松开纽扣,齐元昌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低头望着自己鼓鼓囊囊如同皮球般膨胀的肚子,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女人尸体被啃得七零八落,仍然还有很多没有吃掉的生物营养。
可是,实在吃不下去了。
我需要时间好好消化。
人在困倦的时候,往往会想起很多事情。
齐元昌再次肯定了自己内心的那股恐惧,还有这个刚刚被自己吃掉女人问过的问题。
齐元昌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拥有了精神碾压的特殊异能。
离开吉鑫农场,第二次遭遇感染体的时候,齐元昌就使用了这种异能,从精神上压制对手,进而对其束缚,然后杀死。
越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走下去,齐元昌就越是发现事情很古怪。
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精神异能使齐元昌对秘密的探究角度与其他人完全不同。
看着天空中明晃晃直射自己的太阳,被大量食物撑得难受的齐元昌,忽然想起了自己留给刘天明的那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