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是保定人,出了城门,一路向南。
朱栩坐在马车里,与孙承宗还在聊天,其他人陪着。
不过没有再说那些沉重的事情,朱栩道“孙师,回去之后,该休息休息,有什么事情就给朕写信……”
孙承宗笑着点头,目光落在两个皇子身上,道:“皇上,太子不能在外面久待,大皇子在臣那多住些日子如何?”
朱栩一怔,看向对面坐着的小慈烨。
小家伙表情也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孙传庭,傅昌宗等人倒是若有所思,看了眼孙承宗,目光落在两个皇子身上。
大明的皇位传承一直是个问题,尤其是皇长子与皇太子的问题,一些有心人还在徘徊,做选择,暗涌未绝。
朱栩倒是没想那么多,看着小慈烨道“烨儿,老大人想留你在保定住些日子,你想不想去?”
朱慈烨有些胖,挪动了一下,小脸胖乎乎的没有表情,看着朱栩,又看向孙承宗,好一阵子才慢吞吞的道“好。”
孙承宗笑着,道“老臣家里没什么好东西,但保定也有些特色,大殿下到了那,一定不虚此行的。”
小家伙有些笨拙的行礼,没有说话。
朱栩没有在意这件事,从怀里掏出一块王命令箭,递给孙承宗,道:“路上有什么麻烦,可以动用。”
孙承宗看着朱栩的表情,接过来轻轻点头。
天灾之下,民情汹涌,即便勉强控制住,一些乱象也从来没有听过。河南一带,也是乱的最严重的地方之一,盗匪从未绝迹。
孙传庭这个时候插话,道:“陛下,臣会命警备部一路相护,确保无万一,臣也请禁卫在保定留一段时间。”
朱栩猛的抬头,道:“首辅这个醒提的好,孙师的护卫估计不够,禁卫留两个月。”
孙承宗行事低调,可得罪的人不少,若是有些人想要报复,说不得真能得逞。
孙承宗道“无需如此高调,臣的侍卫以及家丁应该没问题。”
朱栩摆手,道“就这么说定了。”
孙承宗没有争辩,目光落在孙传庭与傅昌宗脸上,没有多言。
对于内阁的安排,朝廷高层是有共识的,但也有很多的不安与担忧。
比如,傅昌宗这个外戚才五十出头,他会不会更进一步,成为首辅?如果他成为首辅,对于外戚是否开启了一个可怕的口子?
朱栩对于孙承宗的目光心知肚明,却没有多说,道“孙师,可还有其他要交代与朕的”
孙承宗想了想,道:“没有其他了,皇上想的比臣深远。”
朱栩就放过这个话题,道“孙铃这些年历练很不错,朕打算将他放在军情处,孙师没有意见吧?”
孙铃是孙承宗第三子,早年在锦衣卫,这些年也是随着孙承宗鞍前马后,东奔西跑,做了很多事情。
孙承宗有心反对,沉默片刻,道:“那臣就代犬子谢过皇上。”
朱栩这才笑着点头,话题不再涉及这些,转向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感慨过去,畅想未来。
没多久,就到了城外的十里亭,一群人出了马车,与孙承宗惜别。
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朱栩,他看着孙承宗,万语千言,只道:“孙师,多多保重。”
孙承宗看着朱栩,朗笑一声,抬手而拜道“臣告退!”
朱栩没有说话,看着孙承宗起身,上了马车,在一群禁卫的护卫下,在官道上飞驰而去。
朱栩,孙传庭,傅昌宗,秦良玉,曹文诏等人一起看着,各有表情,大概感慨是一样的吧。
朱栩站在亭子外,看了很久,心里有无数的想法。
孙承宗是大明是名人,却也不是那种赫赫有名的人,不是战功卓著的将帅,也不是海内称颂的忠臣。
他很低调,名声等颇有些‘平淡’。
所谓的善战者无赫赫战功,大抵如是。
不求名不求利,朱栩也给不了什么,这一刻除了心思复杂,朱栩也想不到其他。
好一阵子,傅昌宗上前,轻声道“陛下,走远了。”
朱栩一震,醒神过来,看着茫茫的官道嗯了声。
孙传庭等人看着朱栩的表情,也是欣慰。能有这样的君主,他们又何必忧愁身后事?
又半晌,朱栩转过身,道“咱们回吧。”
众人随着朱栩转身,上马车回城。
南下的马车内,孙承宗身前有三个小家伙,皇太子朱慈煓,皇长子朱慈烨,皇二子朱慈煊。
朱慈煊是从皇家军院匆匆赶过来的,还带着二十童子军。
这次领队护送孙承宗回乡,就是以三位皇子为首。
朱慈煊一身的黑甲,看着孙承宗信心满满的道“老大人放心,有本皇子在,保准你安安全全的到乡,任何宵小都不能伤你一个毫毛!”
孙承宗看着这位二皇子的劲头,面色带笑,道“那老臣这条老命就交给二殿下了。”
朱慈煊更加振奋,一抱拳道“老大人尽管放心!”
说完,他就出了马车,跳上他的马,打着马,带着二十童子军,来到军队前面。
领军的是苏音音,她前年生了孩子,而今还是负责守卫内廷,这次负责护送孙承宗回乡。
苏音音看着兴冲冲的二皇子,面上有着为人母的笑容,没有说什么,挥了挥手,军队悄悄将这群十岁左右的童子军护在中间。
朱慈煊只认为是军阵调整,骑着马走在最前面,迎风而行,心情澎湃如潮,忍不住的想要长啸。
马车内,朱慈烨是个闷葫芦,摇摇晃晃没有话。朱慈煓还小,趴在窗边,睁大眼睛的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不时发出惊叹。
孙承宗这些年坐在大元帅府,对朝野官场是冷眼旁观,对乾清宫也是如此。
他自然也十分关注皇位传承问题,对于这位皇长子与皇太子,他也观察了很久。
孙承宗看着小脸愣愣,似乎有些笨的朱慈烨,笑容深邃。
小家伙看着孙承宗的表情,眨了眨眼,表情更楞的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摊在腿上,低头静静地看起来。
孙承宗脸上似有赞许之色,笑着也闭上眼假寐。
马车沿着官道,出北直隶向河南行去。有禁卫护送,各地官员得到诏令,也有自发的士绅夹到迎接,孙承宗这一路想低调也不行。
孙承宗致仕的消息早就传遍天下,一些有心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有的是想借此机会刷刷脸,冒冒头;有的是真心实意的欢迎,准备很多;也有人是想看看,孙承宗是否真的致仕;更有些人,心思叵测,一路跟随。
保定府,一处偏僻的小寨子里。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冲入一间房内,瓮声道:“大王,孙承宗就快要来了。”
屋内,右眼带着眼罩,面色狰狞的一个高大中年人猛的抬头,道:“查清楚他们有多少人了吗”
这个人,赫然就是在陕西被苏音音射瞎右眼,逃走的李鸿基,李自成!
大汉也是恨声,道:“兄弟们查清楚了,禁军三百人,还有一些警备部队的人,总数在五百上下,按照他的速度,三天后就能到了。”
李自成左眼眼皮狠狠跳了跳,一脸恨色,咬牙道:“好,让兄弟们准备好,咱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间到了!”
大汉嗡声应下,重重的踩着地板出去。
他们都是孙承宗改革,剿匪的‘受害者’,这些年,他们聚集了几百人,一直悄悄藏在这个寨子里。
李自成看着大汉走了,表情越发狰狞,低吼道“苏音音,等我抓到你,我一定你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李自成身后房间里一个丰腴女人站在门旁,听着李自成的话,皱了皱眉,眼神忧虑。
邢氏,李自成劫来的小妾。
当夜,李自成便召集人手,在寨子里开会,居然有近六七百人!
他们是孙承宗军改的‘受害者’,也是朝廷改革的‘受害者’,总之,都是落草为寇,劫掠为生,在朝廷大力通缉,清缴之下,不得以藏在这里,苟延残喘,听命于李自成。
李自成在开会的时候,邢氏悄悄出了门,在黑暗中与一个男子会面。
“英吾,你说怎么办?”在一处房间里,邢氏抓着男子的衣服,急色的道。
男子高大英俊,三十不到,他也皱眉,连声道:“别说打不打赢,就算打赢了,我们也暴露了,今后怕是再也无藏身之处,这是死路啊……”
高杰,李自成招揽的一个部将,号称翻山鹞。
邢氏看着高杰,咬了咬嘴唇,道“我近来感觉不安,不知道是不是他发现什么了,英吾,我害怕……”
高杰看着邢氏的表情,神色一狠,咬牙道:“前后都是死,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邢氏一惊,已经猜到,还是低呼道:“你要干什么?”
高杰咬牙,道“投降官军,至少还能保命!”
邢氏脸色变了变,倒也是有主意的人,点头道:“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高杰见邢氏答应,心里大是感动,脑子里飞速转着,道“李自成想要截杀孙承宗,那是自寻死路,我正好拿他做投名状,或许还能换来一官半职!”
邢氏与李自成是半点感情皆无,闻言也是恨色道:“好,不过,我们怎么出去,守着寨子的都是李自成的人。”
高杰想了想,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他今晚肯定会喝的大罪,你悄悄偷一块他的令牌,你乔装一下,我带着你与几个兄弟,偷出寨子。”
邢氏一听可行,道“好,你快回去,免得被他发现了。”
高杰点点头,两人快速离开。
另一边,李自成推杯换盏,与一些人说话,鼓动他们心里的仇恨,准备着三天后截杀孙承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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