郚乡城位于南武阳以西约七十里,中间有大小不等的断山带组成,但是也有一些蜿蜒山路,可以互通往来,使得很多沛军喜欢前往那里,打劫一番,时常骚扰,也会给鲁军造成不必要的困扰。ranwenwww.
但是战局转变很快,仅半个月时间,沛军的主力已经陆续向南城一线转移,南城失守,南武阳一线的沛军将会成为孤军,孤军奋战,最后只会一败涂地。
而南武阳如果与今天某地相近的话,那就是今天的平邑县,只是当时的南武阳城并不是非常的大,人口仅有万余人而已。
因为有斥候归报,郚乡城一线有敌军活动迹象,百姓苦不堪言,很多村落被洗劫,大火烧光了村子的房舍,牲口被抢夺,姜泰便下令臧洪带兵赶往郚乡城,暂解危局,等沛军退去,郚乡城自然无恙。
又因为卞城一战即将拉开序幕,姜泰身边抽调不出更多的兵力,无奈下,姜泰又让苗芯随着臧洪一起去,虽然借口说让苗芯锻炼锻炼,但是实际上,却是故意支走了苗芯。
这几天,苗芯总是闹别扭,抱怨姜泰偏心,给雪莉带了个丫头回来,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好在苗芯已经入了军籍,姜泰已军令约束苗芯,苗芯也无可奈何,反正郚乡城一行,也就几天而已,索性接了命令,和臧洪带兵两千,向南进发。
此时郚乡城一线,沛军已经基本退去,只是满目疮痍,到处尸横遍野,百姓遭到如此涂炭,可见沛军的士兵是何等的残忍。
一路上安抚百姓,帮他们重建家园,一来一往,也就耽搁了很多天行程,等臧洪和苗芯带着军队赶往卞城的时候,卞城之战已经结束了。
一路上,苗芯收纳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女子,把她们留在军中,许诺她们,以后跟着自己,不会再有人欺负她们。
毕竟都是弱女子,家园已经被毁了,家人也没了,她们唯一的选择,只有相信这个女将军了。
队伍稀稀落落,沿着蜿蜒山路,行了很远,才回到卞城。
卞城城头浓烟滚滚,这已经是战争结束的第三天了,可是,浓烟,烈火依然没有熄灭,城头上尸体堆积如山,城下血流成河,可以想象,两军在卞城争夺战上,何其的惨烈。
好在沛军因为失了南武阳一线的援军,保守不住卞城,鲁军在死伤近五千人的情况下,夺下了卞城,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苗芯和臧洪回到卞城城下时,已经是下午了,看着一队队忙碌着搬运尸体,挖沟掘堑,架设鹿角的鲁军士兵,臧洪轻叹一声:“幸亏打下了卞城,否则,今天被抬走的尸体里,恐怕也会有咱们了。”
“也许吧。”苗芯有些心不在焉,她凝视了一会城头,看着滚滚浓烟,不知姜泰此时怎么样了,分别了半个多月,苗芯确实已经有些想他了。
“你带着队伍先回去扎营,我去找找姜泰哥哥。”苗芯把身后的女子都交给臧洪带走,自己准备进城,却听远处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呦,你们回来了。”
二人顺着声音看去,是紫冉和管宠,二人正带着一队兵,护送伤员转移到城内,此时正好相遇,紫冉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苗芯身后的一群女子,诧异道:“苗姐姐,你……这是去打劫了吗?”
“咳咳……”紫冉自知失言,赶紧装作咳嗽不止,扭头看向别的地方。
一反常态,苗芯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这些女孩子都已经无家可归了,我把她们带回来,看看能不能留在军营里。”
“这……不合适吧,军营里留这么多女子,以后大家哪有心思打仗了。”紫冉嘿嘿一笑。
“合适不合适的,等见了姜泰哥哥再说。”苗芯生气的努努嘴,不理会紫冉,又和臧洪说了几句,这才勒马向城内疾驰而去。
管宠和紫冉自然不会管这些闲事,只是对望一眼,彼此无奈的笑了笑,也就不了了之,各忙各的去了。
一路打听,苗芯来到了位于城北的县令府衙,原本的卞城县令早已经被杀,后被沛军捧上县令宝座的卞城县令是一个地痞无赖,在卞县城中臭名远扬,鲁军攻入城中的当天,便已被百姓乱棍打死。
此时卞城动乱不安,沛军的很多探子,逃兵都潜藏在卞城每一个角落,姜泰为此,不得不暂时封城,挨家挨户的巡查,排检每一个可疑之人,并且发兵一万,直抵南武阳城下,另一场战争随后将会打响。
苗芯火急火燎的闯入府衙,就连一向恪尽职守的牛山,都没能拦住,跟着苗芯一脸紧张的跑进了府衙大堂,深怕姜泰会因此责罚自己,好在姜泰并没有说什么,吩咐牛山退下后,走过来安抚苗芯,一些软语加安抚,苗芯非常受用。
因为战局紧张,姜泰没有抽出太多时间陪伴苗芯,只是简单的询问了郚乡城的情况,得知郚乡城被沛军祸害的不像样子,也只能暗骂匪军无道,却也无可奈何。
可听说苗芯带回了许多女子,约有百余人,姜泰不禁皱了皱眉,这么多女子,自己这军营,如何安置?
苗芯却一再坚持,她们已经无家可归,甚是可怜,自己愿意把她们组成一支军队,留在自己麾下,这样,就彼此有个照应了,姜泰起初不肯答应,还是姜宇出来说话,劝听了姜泰,才勉强答应。
苗芯得了准许,立刻要来文书,去找主簿宋杰领取铠甲物资,也就不留下打扰姜泰了。
姜泰重新回到杌凳上坐下时,他的思绪,再一次迁回到战局上,已目前掌握的形势来看,宋迪忽然退兵五十余里,解除对南城的封锁,显然,他不想和沛军打一场硬仗。
如果沛军反过来,再向北进兵,姜泰又要面对一次实力悬殊的恶战了。
更重要一点,如果这次沛军反扑,姜泰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能否守住卞城,还很难说,如果夺下南武阳,南武阳一线,会成为第一战场,而姜泰,能否守住南武阳,就更难说了。
宋寰一去不返,至今没有音讯,听说洛阳朝廷牵出的北军中尉朱颖已经谋划布局,前军渐渐向虎牢关进发了。
各地都已进入混战之中,春暖花开,战争的脚步似乎加快了。
姜泰必须在沛军忽然北上之前,谋划好一切,而正当姜泰双眉紧锁,一脸忧虑的时候,姜宇放下了手中的一份军报,起身说道:“沛军既然南下,恐怕北上的几率不大,毕竟九江军如一把利刃,抵在了南城一线,一旦沛军北进,九江军还会再次夺取南城,那时候,沛军真的就难以脱身了。”
说到这,姜宇走到地图前,用木炭在地图上标注了几个点,而后笑道:“沛军如今大举南退,第一,是为了抵御九江军,第二,是为了下邳决战,此时局势对他们不利,他们不可能再拉出那么长的战线,自绝退路,所以,我料想,南城一战恐怕也不会太久,沛军急着回防下邳,只有下邳稳定了,才能全心全意和我们一战,更重要一点,兄长你想过没有?”
姜宇说的神秘兮兮的,姜泰略微思索,摇了摇头,姜宇笑冷道:“沛军多是农民出身,他们的军粮供应,不可能全指望地方百姓交税,他们更多的,是需要自己去种植,也就是说,沛军已经想要休战了。”
“哼,战与不战,岂是他们说的算?”姜泰冷笑一声。
姜宇也附和着点点头:“所以,我觉得,将军不必太过忧虑,反而是跑马军,不得不防,毕竟兖州一线,不仅仅有兖州军,如果洛阳的军队加入战局,跑马军随时会被赶到济北国一线,到那时,咱们的汶阳城可又要吃紧了。”
……
“今天下动荡,四海不宁,奸臣当道,后宫干政,宇内哗变,四方兵起,本殿深感不安,呈嗣鲁地,当已天下苍生为念,祖宗基业为辅,恪尽职守,已保天下,今九江郡守宋迪,能率军相投,本殿深感欣慰,然沛军势大,不可不除,徐州之地,不可不收,鲁国不强,京都难安,故此,本殿在此许诺,若将军能率众收复徐州之地,然徐州之地,可归将军统辖,若将军能辅佐收复徐州,然朝中兵权,将军亦然功不可没,若将军能辅佐本殿夺回京都,整治四海,他日封侯拜将,坐镇太尉,非将军莫属,切莫失此良机,让本殿失望,望将军自斟自酌……”
贾凡手拿竹简,一字一句的念着,念道末尾处,贾凡不禁深叹口气,看着右下角的鲁王大印,自言道:“真焉……假焉……?”
“唉……真与假,我们都已经没有选择了。”长史丁聪苦叹一声,随即摇了摇头。
宋迪听着鲁王的信,本就是半信半疑,这会听了众人的议论,心里更加烦躁,其实,这步棋走到这一步,都是姜泰逼出来的,这个人,当真难缠,当初说好的两面夹击,他却故意退兵不战,示弱给敌人,让沛军全力转战南城,而后他渔翁得利,坐收卞城。
此时想想,此人不除,才是九江军真正的心腹大患。
宋迪把贾凡手里的竹简接过来,大致看了看,随后丢在一旁道:“投奔鲁国,是当初商量好的,行与不行,我们别无选择,这个时候后悔,恐怕来不及了,大家说说,这个姜泰,该如何对付?我们不能干吃亏,他若是不进兵,这仗,咱们也不打了。”
“呵呵,主公,事情没您想的那么难。”
“哦?”宋迪来了兴致,凝神看向贾凡,贾凡略一沉吟,而后笑道:“缓战,对就是缓战。”
“缓战?”宋迪更茫然了。
“缓战,缓战之后,沛军必然需要求助外援,而他们的外援必然是……”
“铜马军,哈哈哈。”宋迪似乎明白了,不禁仰头大笑。
“是啊,我们何不落井下石,再给王镛下个套,让他兵进徐州,这样,徐州之地,可得!”
“上一次,不是已经休书给王镛了吗?这个老匹夫,当真可恶,竟然不给我一丝面子。”宋迪恨恨的一拍桌案。
“此一时,彼一时,这一次我愿亲自一往,替主公说动王镛。”贾凡幽幽一笑,而后又道:“主公可兵进二十里,佯攻沛军,给他们施压即可。”
“哦?当真可行?”宋迪有些不自信的问道。
“何止可行,我料想,鲁王得知南城吃紧,必然会调兵来助,更何况,一旦南城兵败,沛军北上,姜泰也必然沦陷,那时鲁王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最大的,只有他,他安能坐看成败?此时鲁王不动声色,是想给将军施压,将军大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此事可成。”贾凡自诩得意的笑了笑。
宋迪犹豫了片刻,又看一眼长史丁聪和谋士邰兴宇,最后爽然拍案道:“就这么定了,另外,去通知猛都尉,不要巡逻大营了,即刻点兵,前行二十里下寨。”
丁聪和邰兴宇应一声,起身退去了,帐内只剩下宋迪和贾凡两个人,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了一会,贾凡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一口,虽然茶有点凉了,但是他还不好告退,只能静静的陪着宋迪。
宋迪微眯着眼睛,打量贾凡一会,柔声笑道:“贾先生,你跟着我,有多少年了?”
“大概七年了吧。”贾凡应一声。
“是啊,七年了,一晃真快。”宋迪感叹一句。
他微叹口气,又道:“这七年里,我最信任的人里面,无外乎只有你贾先生一人,今天,我和你说说心里话,我听说鲁王有一个妹妹,叫王欣,封号是雪莹公主,我有意和鲁王联姻,亲上加亲,不知贾先生以为如何?”
“你是要把公子配给雪莹公主吗?”贾凡略微怔了怔。
“诶,不是公子配给雪莹公主,而是她雪莹公主下嫁给我们宋家,怎么样?”宋迪得意的笑了笑。
“联姻是好事,只是公子今年才十五岁,不知道鲁王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呢?”贾凡说出了忧虑。
“这倒无妨,我听说,雪莹公主年龄也不大,不过,这件事还要劳烦贾先生走一趟,替我周旋周旋。”宋迪双眼微眯,狡黠的笑了笑。
贾凡却知道,这可是个苦差事,不容易做成,只能敷衍道:“属下愿意一试,只是成与不成……”
“成与不成,与先生无关,呵呵呵呵……”宋迪再次大笑着挥挥手:“去忙吧,身入豫州,能进则进,不能进则退,即便说不动王镛,我也不会怪罪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