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和哥哥赌气,那扎雪莉这几日一直拉着队伍躲藏在山中,接连几天,隆军士兵上山狩猎,挖野菜和树根,这些都被那扎雪莉看在眼中,但是她没有轻举妄动,直到她在俘获一些隆军士兵之后,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别部营已经很久没有补给物资送到前线了,就连御寒之物都没有,整个军营死气沉沉,病死,饿昏之人数不胜数。
那扎雪莉暗恨哥哥那扎米色不趁着隆军士气低迷之时发动反扑,反而和他们僵持,如果长此以往,一旦隆军补给物资抵达,必然会对匈奴再次构成威胁。
对付汉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他们的同情心,引起他们对自己的怜悯,然后趁其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这样才能为爱郎报仇。
那扎雪莉自编自导,装作一个无辜被匈奴俘获的小姑娘,希望可以接近姜泰,但是她不会仅此一招,她又把自己带来的五百骑埋伏在四周,如果能够伏击姜泰,一击毙命固然是好,如果不能,她在出手,可畏双管齐下,所以,这一夜,那扎雪莉先命人送口信给哥哥那扎米色,通知他隆军军营目前的状况,而后自己带着五百骑,在山中布置了一场有预谋的伏击。
伏击失败了,那扎雪莉被冻晕,不得已随着姜泰一行人回到了别部营中,此时的姜泰身中数刀,虽然有军医为他疗伤,止血,可伤势却很重,姜泰始终昏迷未醒。
姜宇等人陪在姜泰身边,看着始终昏迷不醒的姜泰,宋烨最为着急,他在床前不停的踱步,急躁不安,如果这个时候匈奴奇袭别部营,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全营士兵已无战心,没有御寒之物,唯一守寨的士兵只能围坐在火堆旁,即便这样,寒冷的风和不停歇的大雪也会把他们冻的瑟瑟发抖,坚持不了多久,这些士兵就会跑回营房。
宋烨也曾在姜泰回营之后命人送信给严岩,希望可以回军渚HN岸,等待机会,再过河一战不迟。
但是送信兵迟迟不归,宋烨也只能发几句牢骚,此时姜泰昏迷,整座大营都要宋烨来维持,他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似的,来回走了好长时间,宋烨才猛然扭头看向姜宇,一脸窘迫的叹道:“匈奴伏击我别部营主将,一击得手,必然会……”
宋烨想说,必然会奇袭大营,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姜宇已经做出噤声的手势,宋烨后面的话已经活生生咽了回去。
姜宇看一眼帐中其他几名司马,吩咐众人各自回去督领各营,严加防守,等众人都走了之后,姜宇才微微一叹:“监军刚才的话万不可说出口,只会影响士气,反而令我军陷入窘境。”
宋烨很清楚姜宇话中之意,他无奈叹口气,宋烨何尝不知,士气为先,可北广王对北军如此刻薄,朝廷送往北方的物资竟然被他扣押,致使整个北军陷入了困境,如果不是物资补给跟不上,御寒之物,粮草补给迟迟不来,北军士气也不会如此低迷。
想了想,宋烨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披上大氅,吩咐姜宇好好照顾姜泰,又让姜泰的亲随多点几个火盆放在床边,自己则匆匆离去,准备亲往中尉大营,劝说严岩,让别部营回军整顿。
……
整座别部营,除了数百支火把伫立在寒风之中外,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好似一座空了大寨一般,安静的有些可怕。
在别部营以西,毗邻渚河分叉口的地方,一支约有一万人的队伍悄悄靠近了这座大营,这支队伍人人穿着厚厚的毛绒大衣,手里捧着干草,在快接近大营时,这支队伍平铺开,队伍从集中变得分散,一名千长压低声音呵斥众人潜伏在雪地中,而后自己匆匆赶往了队伍后方。
队伍后方,是那扎米色的中军所在,那扎米色在接到妹妹送回的口信之后,才知道,别部营已经如寒风中的枯叶,不堪一击了,他险些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贻误战机。
而妹妹那扎雪莉对姜泰的伏击虽然没有成功,好在妹妹此时安然无恙,没有暴露身份,而姜泰此时已经身受重伤,整座大营没有主将,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非常容易攻破。
那扎米色不再犹豫,他当机立断,带着一万兵马悄悄赶来了别部营外,他也匍匐在雪地之中,看着整座大营如同空了一般,那扎米色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只要击破别部营,他就会再次反扑渚河以南的北军,此战虽然不能击溃北军,也会让他们在一战之后仓促溃败,只要掌握好机会,那扎米色重新夺回襄国县的可能是有的。
只是大单于牙都已经决定退兵,夺回襄国县已经不重要了,可是对于那扎米色而言,血洗耻辱,比什么都重要。
此时寒风凛冽,匈奴士兵纷纷向前爬行,爬了大概有百余步的时候,距离别部营的大寨越来越近了,那扎米色瞧准时机,当机立断,率先起身,抽出手中弯刀,朗然喝道:“弟兄们,踏破敌营的时候到了,随我冲上去!”
担心自己麾下的士兵会误伤那扎雪莉,那扎米色又补充道:“还有,不许伤到我妹妹雪莉,如果谁误伤了她,我定会让此人偿命。”
奇袭别部营,匈奴士兵都没有骑马,包括那扎米色也是步行来的,此时将士们得了那扎米色的将令,纷纷起身,手捧干草,右手持刀,呐喊着,咆哮着向着别部营的方向猛冲而去。
大概接近别部营约五十步的时候,匈奴士兵后队已经点燃了火把,四周被照如白昼,第一批匈奴士兵冲到了营寨前,他们奋力推开巨鹿,打开寨门,一拥而入,把手里的干草扔到帐篷和哨塔旁,后面紧随而来的匈奴士兵用火把引燃干草,大火立刻在营寨里蔓延。
之前宋烨离开之时,吩咐各军严加防守,别部营士兵都没有入睡,大多数人在帐篷里围坐着烤火,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却忽然从大营里响起了雷鸣般的呐喊声,最靠近辕门的左军士兵慌里慌张从身边拾起长剑,刚要起身,整座帐篷忽然着了起来,大火随着风势越烧越旺,最先向外跑的士兵躲过了大火的吞噬,但是后面跑出来的,已经被大火引燃了衣袍,在雪地中挣扎。
而之前跑出来的士兵只是慌张的四处张望,却被涌过来的匈奴士兵挥刀乱砍,倒在血泊之中。
战争来的太仓促,整个左军根本无力反抗,立刻向中军溃退,而中军,前军,右军,后军,包括斥候营,射声营驻扎在这里的三千弓兵也同样听到了喊杀声,在匈奴的兵马闯进中军之前,匆匆向中军的位置聚拢,抵御匈奴的入侵。
整座大营乱作一团,火光冲天,熊熊的烈火随着寒风,从左营蔓延到中军,又从中军向四周蔓延,西面的溃军向中军一涌而来,整个中军也被冲乱了阵型,匈奴士兵紧随溃军而进,遇到隆军士兵,便会挥刀猛砍,中军营内立刻乱成一锅粥。
没有主将统一指挥,各军司马还没有拢住自己的队伍,便已被溃军冲散,很多人根本找不到自己的部下在哪,只能随着溃军一起想东面退去。
中军大帐里,姜宇被一阵混乱的喊杀声从梦中惊醒,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睡着了,等他喊来门口守卫的士兵时,左莒带伤冲入大寨,一脸惊慌的吼道:“长史,不好了,匈奴袭营了,整个大营乱作一团,快逃吧。’
“什么?”姜宇立刻惊出一身冷汗,之前他还在和宋烨讨论这件事,唯一担心的,只有匈奴夜袭大营,此时果真应验,姜宇再也坐不住了,吩咐左莒带人扶着姜泰,立刻撤出大营。
近百名中军士兵在管宠的带领下,赶到了中军大帐,众人围拢姜泰,把他从大帐里转移出来,此时西面的大火越烧越旺,匈奴士兵已经冲入大营,大家来不及细想,随着溃军一起向东而去。
左莒担心那扎雪莉再次陷入匈奴人之手,带着身边十几个人将她一起转移,可一行人刚刚跑出大寨,如海浪般的匈奴士兵铺天盖地杀来,众人被吓得惊慌失措,溃军一败,无法重新组织战斗,乱军你拥我嚷,乱哄哄的逃命,眼看着匈奴就要杀到眼前,管宠万般无奈,喊来数十名勇士,反身向回杀,口中却在大喊:“左莒,带着将军,长史他们撤离这里,快!”
管宠就这样冲入了敌群之中,与匈奴奋力拼杀,即便他身上带着伤,却始终没有退缩半步。
渚河浮桥以南,早已有士兵看到了北岸的熊熊烈火,那是别部营的位置,有士兵匆匆赶往步兵营中军,禀明镇守在前寨的司马朱洪,朱洪此时正坐在火盆前,抱怨着天气骤冷,难以入睡。
得知别部营被袭击,朱洪吓得一激灵,手里的烧火棍掉到了火盆之中,一名军侯走上前,一脸急迫的问道:“将军,是不是现在集结兵马,驰援北岸?”
“驰援个屁!马上带人毁掉浮桥,小心匈奴人杀过来!”朱洪当机立断。
军侯吓了一跳,急道:“毁了浮桥,北岸的士兵就回不来了!”
“M的,还管得了那么多,匈奴杀过来,咱们都活不成了,赶紧去办!”朱洪怒喝一声,军侯不敢怠慢,匆匆退去了。
看着火盆里燃起的一串串火苗,朱洪目光中闪过一丝亮色,自言自语道:“姜泰,别怪我,我这也是为了保全北军,你若战死,就当为国尽忠了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