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刚准备躺下好好休息一会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陈俊一跃而起,心想,自己孤身一人在莲里,怎么会有人找呢,准是谁敲错门了,真是麻烦。尽管不耐烦,陈俊还是快速地打开了门。
“陈俊,还真的是你啊?”
“啊,梅肖华,怎么是你?”
陈俊看到门外站着的一个身穿警装的帅气小伙,赫然就是自己在碧里中学时的死党梅肖华。
昔曰,在碧里中学横行一时的“陈梅”组合,居然在莲里重新聚首了。
中学毕业以后,梅肖华就随着父母搬走了,听说是因为他父亲的工作调动的缘故,两人此后就断了联系。
“我前几天就听我大伯说了,有个叫陈俊的北京大学的毕业生,要分到莲里来,我就估计可能是你,我记得你上的就是北京大学,当年可是碧里中学的独苗啊!”梅肖华满脸羡慕地说。
陈俊他们那届的高考,由于数学非常的难,大家考试结果很不理想,北大、燕大,全市也不过只有陈俊一人被录取。
“你大伯怎么会知道我分到莲里的?”陈俊把梅肖华让进屋,边说边递给梅肖华一支中华。
“我二舅就是梅哲华。”
“郑哲华是谁?”陈俊一愣,脱口问道。
“我的天…………你,你,亏你还在县委办工作呢?”
梅肖华的嘴成了个“O”字形,“郑哲华就是莲里的组织部长啊,你不知道?”
“啊!想不到你还有个这么厉害的舅舅啊!”
陈俊假装崇拜地说,“我今天刚刚报到,只知道县委书记叫木华,县长叫潘华胜。”
梅肖华嘴角一扬,得意地说:“哼,那当然。”
“你小子这身警装,不会是走的你大伯的后门吧?”陈俊一本正经地说。
“放屁,俺可是正儿八经的人民警察,毕业于钱塘警官专业学院。虽说是个大专,但军事素质过硬,要不要试试?”说着,冲陈俊扬起了拳头。
陈俊连忙举手做投降状,在碧里中学的时候,梅肖华就以下手凶狠而出名。
有一次,校外有个小混子黄毛纠缠他们班的一个女生,这女生又是梅肖华心仪许久的对象。梅肖华一对二,硬是用板砖拍伤了黄毛的腿,并把他扭送进了派出所。
现在再经过钱塘警官专业学院的专业训练,陈俊更不是其对手了。要知道钱塘警官学院在全国可是赫赫有名,散打功夫堪称一流。
“你现在在公安局什么部门?”陈俊问道。
“我哪儿那么好的福气啊,被我老子扔到了大溪镇派出所。”
梅肖华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我刚才看见尚光华,问起了你,才知道你在宿舍,于是就直接杀过来。”
“我开始还以为谁走错门了呢。”
“你是不是还以为是哪个漂亮女孩呢?”
梅肖华银笑道,“现在都成县委领导了,怎么样,请客?”
“请客,没问题,但我算是哪门子县委领导啊,今天中午刚刚吃了一鼻子的灰。”
陈俊就把中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梅肖华,这事让陈俊觉得非常窝囊,倾诉出来,顿觉轻松了许多。
梅肖华听后,仔细地思考了一会,
然后说道:“你说的那四眼,别人又称他为汪主任,应该是汪华,县委副书记张建东的秘书,也是你们县委办的副主任。至于那个夏晓蕾,莲里人都知道,那是常务副县长夏华国的女儿,你小子艳福不浅,那可是出了名的大美女啊!”
“去,去,你小子就不能说点正紧的。”
看到陈俊满腹心思的样子,梅肖华也认真地分析道:
“你以后在工作中,一定要注意,尽量不要得罪汪华。他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这类小人最是难缠,要是逮着个机会给你上上眼药,够你喝一壶的。不过,他和夏晓蕾掐起来,倒是让人有点看不懂,张建东和夏国华可是一伙的。”
经过梅肖华的分析,陈俊对目前莲里县的局势有了个大体地了解。
县委常委们基本分成四派,县委书记木华眼看就要到点了,只有县委办主任刘昌是其铁杆亲信;
县长潘华胜的势力最为强大,主管意识形态的县委副书记慕容城,宣传部长孔庆,县委县政府所在地城关镇党委书记沈明飞都是其阵营里的得力干将;
副书记张建东也不甘示弱,团结了纪委书记纪远程和常务副县长夏国华;
而人武部长,也就是梅肖华的爸爸梅建设,由于和组长部长郑哲华有姻亲关系,两人自成一派;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吴清华是从处州空降的,到莲里才一年多,他与郑哲华、肖建设走得较近,三人经常互通有无。
如今,县长潘华胜和党群副书记张建东对书记宝座的争夺,已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状态,各种招数层出不穷,都试图找出对方的破绽,以求一击致命。
潘华胜在莲里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近期,不知道通过什么路子又搭上了处州市市长楼斯胜的线,隐隐已有控制局势之感,但华夏官场的事情,不拿到最后的一纸任命,谁又敢说已无变数。
这段时期,潘亚东也经常往处州跑,在各位市委常委的门前转悠,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
听完梅肖华的分析,陈俊也觉得奇怪,按说,夏晓蕾不应该为了自己一个陌生人,和汪华起冲突,唯一的解释就是因为张倩,但好像这事和张倩也没什么直接关系,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陈俊干脆摇摇头,不去想了,自己只需记住一点,千万不要去招惹汪华,那样的话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
陈俊想通了这点,一扫之前的郁闷心情。两人喷云吐雾、胡侃乱吹的,不知不觉已经六点多了。
陈俊站起身来说:“走,我请你吃饭去,不过前提只能是大排档。”
梅肖华知道陈俊的家庭情况不是很好,于是连忙嚷道:“靠,好久没有酒喝了。吃大排档正合我意,敞开嗓子好好喝几瓶,不过,你丫的酒量行不行啊?”
其实作为武装部长的儿子,组织部长的外甥,怎么会好久没有酒喝,有人信才怪,今天为了来找陈俊,他就推掉了两、三处宴请。
提起喝酒这茬,陈俊顿时一阵狂汗。
记得那是高三的一个晚自习下了以后,梅肖华从家里偷了一瓶茅台出来,两人像两只馋嘴的小猫,就着一碟花生米,有模有样地喝了起来。
梅肖华之前就有喝过,而陈俊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又听说这是好酒,二两的玻璃杯三两口就全部下肚了,后来直接趴在桌上,大吐不止,最后还是梅肖华把他背回的宿舍。
“放心,今天喝不死你!”陈俊恨恨地说。
很快,两人来到了一个看上去较为干净的大排档,陈俊点了两个小炒,外加烧鸡公、大煮干丝,又特意要了一盘花生米,两份爆炒螺丝,两份知了。
在处州市炎热的夏夜,不管城乡,冰啤酒、炒螺丝、花生米,知了绝对是上佳搭配。
两人这顿饭吃了近两个半小时,边喝边吃边聊,从中学聊到现在,从社会聊到家庭,从国家大事聊到莲里趣闻。
两箱啤酒,喝到最后,堪堪只剩一瓶,两人一共喝下了二十三瓶,都争着说比对方多喝一瓶,最后结账的时候,排挡老板告诉他们,其中有一箱里之前被他拿掉了一瓶。
两人得知原来是喝得一样多,这才停止了争论,互相掺扶着,踉踉跄跄地往家走去。梅肖华住在人武部宿舍区,就在陈俊宿舍楼的后面一幢。
虽然昨晚的酒喝多了,但年青人恢复起来就是快,一夜觉睡过来,已经和没事人一般了,床头的小闹钟准时在六点半的时候唱起了歌。这是陈俊昨天特意买的,他知道自己睡觉死,没有闹钟肯定是不行的。
洗漱完毕以后,在宿舍楼后面的小饭店里吃了两个烧饼油条、一碗豆浆,肚子被撑得饱饱的。
处州人重视吃,口味一般偏咸,处州的烧饼,那在十几年后那是整个华夏国都是声名远播的,世界各地都有。这小饭店的烧饼虽然不是很知名,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陈俊到办公室的时候,才七点半左右,整幢县委大楼悄无声息。
陈俊先拿起扫帚把地面清扫干净;然后再洗干净抹布,从前往后一张桌子一张桌子认真地擦拭干净,当擦到最后一张张倩的桌子时,刻意下了一番功夫,暗红色的桌面上顿时能映出人的影子来;最后拖地就比较简单了,这水磨石的地面天天拖,根本就没什么脏的,无非一些浮灰而已。
七点五十刚过,罗美琴就进来了,紧接着是刘新民和胡建力,最后进来的是张倩,陈俊在门前一一问好。
胡建力仔细地研究了一下几张桌子,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小陈虽是个大学生,但搞起卫生起来还是很不错的,比小罗搞的时候,干净多了。”
罗美琴一听,不乐意了,撅着嘴说:“我搞得哪儿差了?就你话多。”
看来,胡建力在秘书科,还真不怎么让人待见,别说罗美琴听了不舒服,其他人听了也不高兴,就算要表扬,那也该张倩来,你来这一通,算是怎么回事。
陈俊听了,心里更是老大的不乐意,什么叫大学生搞起卫生来还不错,大学生和搞卫生那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呀,也不知是夸人还是在损人。
张倩来到座位上,把小坤包放进柜子里,刚准备去泡茶,手摸到茶杯,发现竟是热的,掀开杯盖,轻轻抿了一口,感觉浓淡正好,正合自己的口味,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
张倩和许多其他的机关女姓一样,都喜欢喝茶,并且茶还喜欢喝浓茶,陈俊在昨天瞥到她杯子里的茶叶时,就已经注意到了。
“陈俊,你过来一下。”张倩说道。陈俊急忙走了过去,微微弯着腰,站在张倩的桌前。虽然昨天两人已处得比较熟络,但对领导必须时刻保持应有的尊重,这在华夏官场上是最必不可少的。
张倩指了指最前面的那张靠近门口的办公桌,说:“以后,前面那张就是你的办公桌,这两天你先熟悉熟悉情况。我们秘书科主要就是为领导们服务的,这儿有些领导们的讲话稿以及我们莲里的一些基本情况,你先拿过去仔细研究一下,以后写材料时用得着。”
其实陈俊早就知道那将是自己的办公桌,因为华夏国的官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级别最低的或是新来的,都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方便开个门,递个物什么的,可以更好的为领导和前辈们服务。
陈俊拿了资料,道了声谢,就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埋头看起了资料,最上面这份,就是关于莲里基本情况的一个简介:莲里阳素有“江浙西南”之称,是钱塘中西部中心城市,历史悠久,全市总面积980平方公里,辖12个镇,18个乡,总人口98万……
一个上午,陈俊就在这枯燥的文字和数字之中度过的,这类讲话稿对从北大中文系毕业的朱一铭来说自然没有什么难度,但所谓的官场八股,也有其特殊的行文要求,陈俊从中也颇有收获。
中午,陈俊随着陈新民第一次来到了县委县政斧的食堂,空间虽不大,但看上去非常整洁、干净,每一张用白锈钢包.皮的餐桌上都擦拭得非常干净,手摸上去没有那种食堂里常见的黏糊糊的感觉。
轮到刘新民和陈俊时,负责打菜的师傅冲着刘新民说:“小刘,你后面的那帅小伙是谁啊?”
刘新民指着陈俊说:“他叫陈俊,是我们科刚来的新同事,人家可是北大的高材生啊!”
陈俊连忙称呼道:“师傅,你好,我是新来的,以后请多关照。”
那胖胖的大师傅,被陈俊一捧,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一个伙夫的,能照顾什么啊?不过,小伙子会说话,将来准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