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国企老总,一年只挣十万;来深20年,连套房子都没混上。吴总“谁敢比我惨”的大无畏精神深深打动了我,郁闷一扫而空。
要想心情好,就得和别人比惨;别人惨过你,心情一下就好了。
我说:“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来深七八年,房子没有,婚没结上,开个工厂一塌糊涂。”
吴总说:“老刘,你就别搁我面前诉苦了,你惨得过我?大小是个老总,好歹是个副处,吃自己的,抽自己的,喝自己的,住就不是自己的,是农民房。每个月八九千,一分不剩。别人呢?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碰,烟酒基本靠送,住房基本靠贡。”
我说:“厂里不能报吗?”
他说:“能报。问题是发工资的钱都没有,到哪儿找报销的钱?”
我说:“是有点惨。”
吴总说:“老刘,你年轻,又有技术,一次不行大不了重新来过。我呢?浑浑噩噩半辈子,眨眼就到这个年纪了,再不拼一把,这辈子就算完了。”
我说:“你准备怎么办?”
他说:“我们这种非垄断行业的生产制造型国企,受体制所限,很难和民营外资企业竞争,上面的头头也认识到这一点,打算先在效益不好的二级厂搞内部承包,听说要把我这儿作为试点。从春节到现在,我一直在写承包方案,争取拔个头筹。”
我说:“怪不得过完年见不到你,原来忙这事。有把握吗?如果有人和你竞争怎么办?”
他说:“我当初到这个鬼地方,是因为家庭出事,被发配过来的,不来不行。这个烂摊子,工资不能按时发,又没油水可捞,没人愿意来收拾!你以为他们傻么,不是大肥肉,躲都躲不及,谁来竞争!”
我说:“真要承包下来,也算创业。创业不分早晚,祝你成功!”
他惨然一笑:“必须得成功!反正儿子已经18岁了,6月份考大学,考完大学,我这当爸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不成功就成仁,我先把话撂这儿。”
我说:“吴总,你这样可不对,多好的一件事被你搞得这么悲壮。”得说点轻松的,我害怕吴总这副表情。“对了,去年那回,你和阿梅怎么样,销魂不?”
他摇摇头:“没有成事,我半路走掉了。”
我说:“我不信。箭在弦上,竟然没发。”
他说:“当时,我已经冲了凉,躺在床上,阿梅接到一个电话,在一旁说了好长时间,语气很亲密。我问她是谁,她说是她老公。后来她去冲凉了,我拿起电话看了看,是深圳的号码,深圳关内的――这和她说的对不上,她告诉我们她老公在非洲来着。”
我点点头:“是的,她说她老公在尼日利亚。”
他说:“两下一对不上,我感觉就不好了。加上酒喝得多,有点有心无力,就找个理由走掉了。阿梅也没留我。”
我说:“后来呢?”
他说:“后来在驾校碰上,不咸不淡几句话,彻底找不到以前的感觉了。拿到驾照后就没联系了。听说她和小方走得近。”
我说:“你听谁说的?”
他说:“郑冬冬。老刘,郑冬冬最近找过你吗?”
我说:“没有。”
他说:“你喝茶。”起身帮我续了水,“老刘,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都犹豫好多天了。”
我说:“吴总,啥事呀,让你严肃成这样。”
我估计,也许生意方面他帮不了我,有点歉疚。没关系。即便没生意,吴总这人也值得深交。人和人之间,毕竟不只有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