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雯上班后，黄司令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老刘，你真行，弄得小雯都不想回来了。”

　　我说：“这不遂了司令大人你的意嘛。你要是想她了，我给她放几天假。”

　　他说：“你可别！我不想，一点也不想。”

　　就打了几句哈哈，没提订单的事。他不提，我也不提。这点气还是沉得住的。

　　李雯很认真，把我交她的事情办得妥妥帖帖：鱼缸擦得铮亮，银龙生龙活虎；关公像前的祭品换成了真货，她说这样显得心诚；办公室的花草开枝散叶，愈发繁茂。

　　她还会主动干点别的事情，擦桌椅文件柜啦，整理台面啦。有些跑腿的活儿她也从庄心如那儿抢来做了：到车间传达老板指示，张贴通知文告。等等。

　　李雯的到来，并没有在厂里掀起轩然大波。我以为能让曾经沧海的黄司令看上的，应该是一位大美女。事实不是这样。

　　李雯长得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一般，该大的不大，该小的不小。穿着也普通，并且不化妆。严格说，是个没有特点的女孩子。

　　截止目前，厂里有四个女性员工，除了庄心如和李雯，一个是火花机操作员，一个是“审模”――普通话“抛光”的意思。她们四个住在一套三居室，庄心如和李雯各住一间，剩下两人合住一间。

　　庄心如和李雯成了好朋友。除了嫉妒她每个月多拿500块钱，庄心如对李雯完全没有排斥感。庄心如甚至关心地问她，为什么素面朝天，为什么不化妆。李雯是这样说的，以前在酒店上班，每天必须化妆，描眉毛，涂口红，穿条纹衬衣，黑色裙子，肉色丝袜，还得系白色小围裙，对这一套早就腻了。

　　没几天，黄司令又打来电话：“老刘，小雯有没有闯祸，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我说：“你是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他说：“别来这一套，有一说一得了。”

　　我说：“小雯这人不错，眼里有活，叫她做的事她会认真做；没叫她做的，她也会主动做。”

　　他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老刘，说实话，我是怕给你添麻烦。”

　　我说：“司令，你说实话了，我也说实话，我觉得小雯确实能做点事，她的工资还是我来出吧。”

　　他说：“老刘，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一码归一码’，你忘了吗？”

　　我说：“我打算让小雯帮我管仓库。拿你的钱，做我的事，说不过去不是？

　　他说：“都是兄弟，不谈钱，谈钱伤感情。”

　　还是没提订单。当然，我也不提。

　　我一度在心里笑话黄司令，还“百花丛中过”呢，还老手呢，怎么会看上李雯这样的。时间长了，又有新的感受，李雯这妮子实诚，没脾气，是过日子的好手。越是“百花丛中过”的，越容易喜欢这种类型――返璞归真吧。我甚至替她惋惜，如果不是有过酒店从业经历，如果不是摊上厌倦婚姻的黄司令，她会有一个平淡但不乏幸福的人生。

　　她的文凭是假的――就算黄司令不说，我也能一眼看出来。她的名字也未必是真的。但她这个人不假，勤快，不造作。我能做的，就是替她保守秘密。

　　半个月后，黄司令的第三个电话来了，这回没有提小雯。

　　他说：“老刘，手头有纸和笔没？记下人名、地址、电话。。这两天过去找他。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这就是黄司令的风格。跟他交往，得有足够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