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湘琪薄唇微抿，点头道：“我试着通过湘华的渠道联系过很多电子产品零售商，大半经销商都在顾忌这一点，迟迟不肯同意合作，所以才会来问你......”
“其实他们的担心是必然的。”董然对湘华电子在这点上碰壁没觉得意外，当年柯达三巨头进军国内市场，也一样在这里绊了一跤：“其实这个问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神秘，说白了还得归咎于国情差异所导致的市场需求量问题。
与欧美国家几乎人人家里都会摆上一台数码相机不一样，在国内，大家还没正确将数码相机与普通相机作用区分，家庭需求相机也不会考虑到价格相对高昂的数码相机上，真正会购买数码相机的，不过是那一小撮懂得摄像的人群......
所以卡西欧不会明白，他们就是将质量做得再好，价格战打得再凶，对于国内市场来讲，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陆湘琪最擅长的便是市场营销分析，自然能体会到董然通俗易懂一番言论具备着怎样的专业水准，脑海里顿时有种豁然贯通之感。
但她内心由不得冒出一个念头：困扰海外数码相机几大巨头、国内所有电子渠道商数年不得其解的问题，竟被董然轻描淡写间就一语道破了？
董然侧过眼帘偷偷观察陆湘琪的表情，见她沉默不语，脸色晦暗间数变，清艳的红唇隐隐发颤，就能知道她心里有多震惊，心想：“让你每天冷着一张脸来为难我，现在知道什么叫差距了？”
想到刚刚那一句“变态”，董然忍不住故意刺她一句：“陆总你不说话，是觉得我的分析有什么失误之处？”
陆湘琪眼神明显有些躲闪，冰冷的脸色上难得泛起一丝尴尬，却又立刻恢复了泰然，语气真诚了很多：“我很赞同你的观点，也希望你能指点一二。”
见陆湘琪都把姿态摆得这么低了，董然也不好意思私藏，轻咳一声，侃侃而谈：“既然问题在于没有市场需求，那我们渠道商要做的，就是主动打开市场需求。既然数码相机价格平民化的时代来临，那我们就要力图借着这股大势所趋，如同欧美市场一般，讲数码相机的概念带进每一个人的家庭！”
“你有什么办法？”陆湘琪下意识问道。
董然听到这里，不禁面露难色：“从意义上来讲，这不仅仅是推广一种商品。更是一场冲击国内消费水平的变革性营销，说实话，单靠我们要做到，很难。”
闻言，陆湘琪不禁微微失望，但也暗松了一口气。董然做不到，才是在情理之中。如果庞大的消费观念改革，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与难度，可不是人力所能触及的。
“解决办法我倒是已经有了......”董然又自顾自说道。
“什么？”陆湘琪惊呼出声，才刚刚平静下来的内心就像给惊雷打到似的，看董然的眼神已经从“他说不定是天才”，变成了“他说不定是妖怪”。
董然全心在思考计划，没有在意到陆湘琪的失态：“计划需要借助柯达集团的财力，所以我希望你和柯达中国分公司的代表人进行谈判时我也能在场，我们到时候在一同商权这个办法的具体实施。”
说完，他抬头问道：“这一点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陆湘琪极力让神情恢复了漠然，但内心的震惊却已经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打发走陆湘琪，董然撇了眼手里的数码照片，早已兴致全无。
努了努嘴，董然习惯性将左手插进荷包，从垫屁股的书籍里抽出一本朱迪丝·威廉逊的《广告中的观念形态及意义》。
他现在最为欠缺的，就是这些专业专业方面的知识。
要找地方读书，最清净的地方除了校长办公室，应该就数教学楼顶的天台了。
董然推开天台门，立刻有阵微凉的轻风拂面而来，给燥热的心带来一丝宁静，舒服得董然差点呻吟出来，心里直叫来对了地方。
然而下一秒，他就把这个反驳掉了自己的判断。
是的，他不该来的。
天台边的女孩子静静捧着书，纤细的玉拿起圆珠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时而眉头微蹙，似乎遇到些疑惑，下一瞬，却又舒展开来。
和其他同学同样的白色衬衣，穿在她身上却有一种素雅出尘的感觉，长发给微风撩起，遮住了半边清丽明艳的脸颊，温婉优雅的气质让人看得心醉。
但女孩的这份恬静，在看见董然的一瞬就已经注定被打破。
董然愣在原地，指了指叶晓楠，又指了指外边围栏，尴尬地讪笑两声：“哟，你也喜欢这里？”
叶晓楠楚楚动人的眼睛目光复杂，银牙轻轻咬住，合上书犹豫要不要离开，楼道口却偏偏堵着董然。
其实董然也能明白，对于叶晓楠这样纯洁而懵懂的少女来说，初恋到底是一件多么美好而又刻骨铭心的事情，可偏偏这样的心情，却给当初的董然肆意玩弄、践踏。
想起自己当年的纨绔，董然自己都忍不住想要给自己几个耳光。
“对不起，哪怕对不起是世界上最没用的话，我也还是一样要说出来。”董然叹了口气，也许他并不是为了取得叶晓楠的原谅，但如果不亲口对着叶晓楠说出来，他会觉得于心不安。
说完，他轻轻侧开身子，给叶晓楠让出一条路。
也许是能听出董然语气里的真诚，叶晓楠终究没有转身就走：“你变了很多呢。”
“有吗？”董然摸了摸鼻子，重生一场，两世为人，谁又能做到不变呢？
“嗯......”叶晓楠将被吹乱的发梢撩到肩后：“你以前从来都不会跟人道歉的，也不会用那么委婉的方式去跟人争辩，也不会像这样温柔的安慰我......”
她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伸首眺望着学校风景，素雅淡薄的身形背朝董然，仿佛要和蓝天云海融为一体：“你以前总是那么倔强，那么冲动，从来都不会考虑会不会有人因为你而被伤害......”
叶晓楠突然顿住了话语，她轻轻回过头来，清丽脱俗的脸庞挂着被泪水浸湿的微笑：“我果然，还是好喜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