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清波点上烟来到她身边。
“是不是觉得不好玩?”他问。
“好玩。”
“好玩你怎么不玩?”
“……”
“野子你是个大孩子了,你想不想回去读书?”
“不想。”
“为什么?”
“没意思。”
“那你想干什么,继续要饭?”
“我一天能要到三百块。”
“那就一直要下去?”
“这里人少又都是小孩子,一点不好要,我看早上吃沙汤的那条路可以,人多,看起来也有钱。”
“哦?你还给我出主意?”
“我的主意不会错。”
“你跟过多少大人一起要饭?”
“四个。”
“他们都打你吗?”
野子沉默了,习惯性的剥指甲,曹清波一巴掌打掉她的手,他不想和孩子讲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因为那对野子没任何帮助。
他能从野子身上感觉到那隐隐的心如死灰的悲哀,她对很多事都是那么无所谓,却又随时可能因为某件小事而爆发。
诸如刚才的碰碰车。
只可惜曹清波不是儿童心理专家,无法去深究其中缘由。他只能凭借自己的理解和自己的方式去“帮助”这孩子。
显然,野子的“心如死灰”要比王翔的“麻木”更严重。
黄昏时分,两个孩子坐上“牧马人”,车驶上G40高速继续一路向西,曹清波依旧不知道要带两个孩子去哪,而两个孩子也不在意被带去哪儿。
车迎夜而行,曹清波指尖的烟一根接一根,手指都被熏黄了。
他打开音响播放一首黑豹的《怕你为自己流泪》,歌声、夜色,和后面安睡的孩子,让他产生了某种不真实感。
他觉得自己并非行驶在这片土地上,同时他也觉得这两个孩子的命运并非那么悲惨,这一切都是“上个瞬间的梦”。而到了“下个瞬间”一切都变的幸福美好。
车驶下高速,驶入不知是哪儿的村县,七拐八弯后停在了一片鱼塘边。那鱼塘可真大,万籁俱寂中能听见鱼扑扇着鱼鳍的声音。
他熄了火走下车,寒风刺骨,一轮月牙倒映在湖面上。
曹清波在鱼塘边站了许久,两簇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松开过。
当社会记者多年,他第一次有了“算了吧”的念头,这念头来的是那么突然,并且来势汹汹。
一滴墨滴进清水里,水再也干净不了。
一张纸被揉成了球,再也平整不了。
算了吧。
他微微叹口气。
一回头瞧见车内那张半稚嫩半成熟的脸,野子正透过车窗看他。
悄悄的,偷偷的。
曹清波坐上车将王翔抱到副驾驶,并放下座椅,将后面留给野子也可以躺下。而他自己则靠在驾驶座上。
“这么晚了不睡觉,还瞎看什么。”他冲后视镜说。
野子吸吸鼻子,将一只双肩包垫在脖子下。
曹清波闭上眼,白天那一轮轮碰碰车撞击的画面浮上脑海。
来,来撞我。
撞死那臭比。
来!
咚咚、呯呯、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