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香港回来，她满身疲惫，却还不及冲个凉，就接到了母亲惶急的电话。·“陆鹭，金宝出事了，你一定要救他！“是那样着急，连情人身份也不再瞒她，甚至没有搬出那个安德鲁杨的体面名字，开口就是金宝。但大事当前，不容她和母亲闹这种意气之争，挥手让佣人把行李拿进去，她柔声安慰：“阿妈，有什么事，你慢慢说，不要着急。“陆母缓过一口气来，却突然有些迟疑，别别扭扭地说：“他失手打人，被警察逮去了。“原来是这等小事，何足挂齿，她松了口气：“好，哪一家警局逮的，我找人先去打听消息。““进去的，不光他，还有一个人，”那一头，陆母手绕着电话线，欲言又止，可又不得不说，“你五姨家的小智哥，也在里面。““杨金宝和小智哥打得架？“她惊讶。良久陆母才低低答了一个“是”字。说起来，这位五姨并不是陆母的亲身姐妹，而是欢场同侪，因两人由怨结恩，情同姐妹，才姐妹相称，她跟着母亲，也只叫她五姨。五姨名叫苏莹，是当年的花国领袖，头牌花旦，莫说富豪倾情，就连许多不红的舞女，也总是巴在她身边拍马屁，恳求能分得一点光彩。正是当红的时候，又有一群大小亲兵，苏莹越发得艳光四射，走哪里都是一群人前拥后唿，真有帝后的气势。而陆母才入欢场不过一个月，却名头大盛，人人传唱百乐门那个新来的小姑娘姿容绝色，绝非凡俗。·生意场上的事，就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人越说她难得，客人越多，客人越多，要见到她就越难，而要见她越难，则名声就越盛。同行是冤家，苏莹对着这位一来就气势汹汹的新人，不能不多提防几分。因此，两人虽然面子上还是笑着的，心底却都先有了芥蒂。那一天，也是合该有事。有一位老客人，是天津的寓公，手里银钱不少，日常来百乐门，总是捧苏莹，苏莹因为见他肯花钱，也肯多敷衍几分，不管时间长短，他一来，总是要来陪着说上几句话的。可这一回，他一落座，却叫的陆母的台子。领班没想到他突然就改了性，倒愣了愣：“陆小姐今朝应酬多，不能马上下来，不如我给你介绍别的小姐好不好？”寓公摆摆手，让他别乱拿主意，直接去叫她就行了。领班却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前朝在苏莹那里受了冷遇，这一回，不过是要叫另一名小姐图个新鲜，所以就擅自去领了空闲的一位过来，还当着他的面多多嘱咐：“这可是我们百乐门的大客人，要好好招唿。”那名舞娘倒也从善如流，立刻就笑靥如花贴了过来：“先生您好，今夜，就由我陪你共舞，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谁料那位寓公却板起脸来，把她狠命一推，对着领班冷笑：“你什么意思？以为我这儿是垃圾场吗，只配让你塞次货？”这样当人打脸的话，当然十分不客气。何况场上那么多的客人都看着，被他叫了这么一句次货，还有哪个愿意自认垃圾场，来点她的台子。那名舞娘本就因为生意冷淡而一腔怒气，被一推，索性就翻了脸，直接扭身走向后面休息室。恰逢苏莹在后头补妆，她立刻对着她气冲冲地抱怨：“苏姐，我看，你还是多注意注意那个姓陆的，她今天能够抢你的老客人，让他叫我次货，明天怕不是要直接骑到你头上来了！”苏莹握住粉扑的那只青葱秀手，登时一顿。当晚，前台刚刚打烊，后台休息室就唱起了大戏。平素围着苏莹的那干女人，这时候就团团地围住陆母，一唱一和地奚落她。“哎呦，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不必我们当年哦，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了。”“可不是，把我们这些前辈都视作她的眼中钉了，就恨不得哪儿一场大浪来，把我们都拍死了，这百乐门可就是她的天下了。”话说得实在不客气，陆母也动了怒，刻意烟视媚行地对着众人一笑：“众位姐姐，我原来不知道我们这一行也是凭资服人的。今朝倒要谢众位姐姐教导，放心，我日后也会学着尊老的。”众人不过是摆出老资格来压她，哪知道她一言就挑破，说要尊老。欢场中人，都知红颜易逝，最怕听人提年纪，她仗着青春，这样牙尖嘴利，可是把人都得罪光了，因此人人怒视着她，又把眼睛熘向一边，看着在百乐门纵横近十年、当然也绝称不上的年轻的苏莹了。苏莹站起身。众人往旁边一让，给她清出条路。她也如统领后宫的皇后一般，母仪天下地迈到她面前：“小陆，你年纪小，众位姐姐教你规矩也是好意，你何必这么占尽口头便宜？”陆母也是年少气盛，直接一句话顶过去：“什么规矩？”苏莹也怒了：“今天天津来的客人，原本是我的老客人，他翻你的台子，自然是我苏莹不懂得伺候人，怪不得你。可你既然不去，也不必让领班另找人去，落下我们都是个次品的骂名！”陆母不知所以然：“你在说什么？什么天津来的客人，我忙得要命，哪里有功夫去记不相干的人。”苏莹心头一阵怒气，不由高举右手，要赏她一个巴掌。偏偏陆母有两年京剧基础，唱念做打，是童子功，因此伸手一格，倒把苏莹推出去几步。这就酿成了大祸。围着的人，自然是偏帮苏莹的多，这时候就一起涌上来，借着法不责众的形势，狠狠教训了陆母一顿。自此，陆母和苏莹的冤仇就彻底结下了。但因为陆母蹿红反而实在太快，连百乐门的老板见她也不得不好言奉承几句，旁的人也就不敢再蹬鼻子上脸，反而都在她面前赔尽小心，殷勤致歉。那名惹起事端的舞女更是直接在她面前跪下，双手奉茶，自掌双颊，说有眼无珠。
第212章 番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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