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清清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初冬明亮却没有丝毫温度的阳光，静静地照在纯白的床铺上。蓝白竖条纹的病服略有些大，被风吹得向后鼓了起来。合着微微的风声，有细细的唿噜声响起。她踮着脚走近，伸手去拉堆在床脚的被子，想要替他盖上。侧躺着的人却在她俯身的那一刻霍然转身，眉目清亮。“你没有睡呀？”她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清清姐姐。”小鹿弯眉对着她笑，身子向旁边让了让，“是乌小清在睡觉。”她一愣，才看见有一只骨骼玲珑的小黑猫理直气壮地躺在了床的正中央，小脑袋枕着雪白蓬松的枕头，胸膛微微起伏，有细细的唿噜声从它的喉咙中传出。她忍不住笑了：“小猫长大了不少呢，看来你把它照顾得很好。”小鹿轻轻挠了挠小猫的耳朵，抿嘴笑。“清清姐姐，叶然哥哥是不是出了事？”他的眼神突然转为忧虑，担忧地望着她。乌清清顿了顿，点点头，艰难地解释：“嗯，出了点意外，他的手受了伤，并且脑部也受到撞击，记忆暂时无法恢”“砰”！两人正在轻声交谈，突然门“砰”得一声被勐然推开。小猫立马睁开了眼睛，翡翠色的眼眸收缩成了细细的一条线，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咕噜咕噜”地威胁着望向门口。“小清别怕。”小鹿把它搂在怀中，低声安慰。“欢颜？”乌清清望着穿着漂亮的红色高跟鞋的女人，有·盛欢颜五官秀美，妆容精致，酒红色的长卷发慵懒地垂在肩后，看上去比以往更美丽。但不知为什么，她的神情似乎有些狼狈。飞快地看了眼这两人一猫，她的目光定定地指向了乌清清：“签字，签字我就把肾给你！”说着她一扬手，把手中一个褐色的牛皮纸袋甩到了她的身上。乌清清下意识地接住纸袋，表情茫然，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什么。盛欢颜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微扬下颌对着她，显出了一个坚毅的轮廓，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的。乌清清看了看她，也没再问，低头拆开了纸袋，是一份身体体检报告，最上面的名字一栏分明写着盛欢颜三个字。欢颜病了吗？她困惑地扫过复杂专业的医学术语，不明白她为什么让自己看她的体检报告，潦草地看到底，她茫然向后翻了一页。坐在她身旁的小鹿自从盛欢颜进来后就没再说话，只是抱着小黑猫，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脑袋。他静静地看着乌清清漫无目的地翻阅着医学报告，脸色突然一变，原本轻抱着小猫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小黑猫吃痛，“喵”得一声，从他怀中挣脱，跃下床铺，灵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开的房门外。但现在，却没有人再有精神去顾忌它跑到走廊，可能被医务人员抓住驱逐去了。乌清清脸色苍白地抬头，怔怔望着如同天鹅般优雅地扬着脖颈的少女：“欢颜，你要把肾脏移植给小鹿？”她脸上的表情混杂了多种情绪，巨大的震惊与困惑之下是微弱的欣喜、痛苦、感激与悲悯：“为什么？肾脏不可再生，你和小鹿不过只见过几面，为什么要为他牺牲那么大？”并且，肾脏移植之前是需要经过配型检查的，她又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去做这个检查？但面对着页面最下角那清晰的“匹配”两个字，这样的疑问，似乎没有多大必要了。盛欢颜皱眉：“捐不捐是我的事，你用不着管原因，你就说要不要吧。”清清迟疑了片刻，扭头看了看乖巧地坐在身旁的小鹿。小鹿穿着蓝白色竖条纹的病服，乌黑的眼眸中一片纯明与无辜，面对这样与自己生命攸关的事，却毫无企求或强逼她答应的意思，只静静地望着她，仿若在林中溪边静静饮水的鹿。良久，乌清清终于慢慢地转回头，点了点头。“那好！”盛欢颜等的就是她的这句话，“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这个周末就可以举行手术。”乌清清苦笑着移开视线：“叶然都已经要和你订婚了，我还有什么可以答应你的？”订婚？！听到这两个字，小鹿的身子微微一震，眼中泛起复杂的情绪，视线望向乌清清手掌刚包扎好的伤口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才伤了自己吗？盛欢颜咬了咬下唇，硬起心肠，假装没有听见她语气中的心如死灰与怅然若失。“这周六，我和然哥哥举行订婚宴。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要你和徐庭筠结婚。”***无尽的白中，有一只小黑猫蹲在拐角，探头望着走廊右侧。高跟鞋急促地敲击着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走过来的是一个很漂亮很年轻的女孩子，身姿挺拔优雅，酒红色的长发垂在后背，正是刚才那个气势汹汹冲入病房的女生。可是她似乎并不快乐，秀美的脸庞上是浓重的挣扎与痛苦。她没有错，她没有错，然哥哥本来就是她的，她所做的，不过是为防止哪一天他恢复记忆，再重新被乌清清夺走而已。盛欢颜微微挺着胸膛，重重地踩着鞋底，在心底一遍遍地对自己说，似乎，她每多说一遍，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每大一点，她就能多相信一点自己所说的话。可惜的是，不管她怎样一遍遍重申，一遍遍确定，都无法抑制住心头越来越沉的动摇。然哥哥是她的，是她的啊！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绝望地对着自己喊。她怎么可以忘记，那一年的牛津，薄雾的冬日，空气清冷，她与叶然穿着黑色呢子大衣，手捧琴谱，并肩走过偌大的校园，去琴房练琴？她怎么可以忘记，那一段段的少年时光，他们最后总要合奏一首舒曼的，而叶然偏头望着她的鸽灰色双眸中，总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格外动人的温柔？她没有错！盛欢颜把头扬得更高了一点，决然地朝前迈步。更何况，她不是已经把徐庭筠和鹿年都还给了乌清清吗，她还有什么理由再要来抢自己的然哥哥？
第196章 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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