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然神色不变：“拉斯穆森先生您的意思是？”
“误诊，或者治疗方案没有完全贯彻，也就是说……”拉斯穆森合上病，红扑扑的朴实面庞上表情严肃，“有人从中作梗。·”
叶然缓缓点了点头，并没有作答，反而移开视线，沉静地望着正在给他们倒水的田仪：“你先出去。”
田仪手一颤，滚烫的开水漫出茶杯，很快在旁边的病本上氤出了一朵小水花。
“对不起！”她慌张地放下茶壶，俯身想要擦拭水渍。
这一切自然都被叶然收之眼底，但他却仿佛视而不见，即不动怒，也没有任何怀疑的迹象，只平静地重复了一下那两个字：“出去。”连音量都不曾提高半分。
田仪握着抹布的手一顿，终于还是慢慢松开抹布，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在房间门合上的最后那个瞬间，她听见背对着她的叶然发问，声音清越而宁定：“那您觉得是前者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喀拉”，合着“大”字的尾音，厚实的木门关闭，锁舌自动合上。
田仪看了看左右，见没有人注意这边，立刻把左耳贴住了门扉，想要听听拉斯穆森先生是怎么回答的。
不过叶然似乎早有防备，选择了在院长办公室与拉斯穆森对话。他的办公室，是亲令宋秘书监督装修的，隔音泡沫就用了好几层，房门一合上，决计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音。
田仪颇为恼怒地咬了咬下唇，却无计可施。·
办公室外就是宋秘书的位置，宋秘书虽然在陪同访问团参观和仁，但各部门随时有人会上来递交文件，万一被谁看见她附在院长办公室门外偷听，那她之前所有的手段就都打了水漂了。
她只能走。
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地走。
但老天似乎有意帮她，在她焦虑地敲击着电梯上升键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面色一变，很快稳定情绪，对着打开的电梯门后的人，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盛小姐。”
盛欢颜戴着白色的耳机，左手拎着一个小竹篮，一边听歌一边轻晃着竹篮，看上去心情很好。她看着面前年轻的护士小姐，似乎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她，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田仪按住电梯键，等她出来，微笑着提醒：“上次叶院长轻伤住院时，我们在他的病房有过一面之缘。”
“哦，是你呀。”盛欢颜想起了那位挺漂亮的护士小姐，模模煳煳和眼前这张娇美的脸容对上了号。她摘下耳机，对她扯起嘴角笑了笑，算作感谢，一面随意地问：“然哥哥在办公室吗？”
“是的。”田仪改变了主意，没有走进电梯，反而转身跟在了盛欢颜身后，“叶院长正在和一位丹麦医学家闲谈，我带你过去吧。”
“嗯。”盛欢颜无所谓地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哎，对了，你们医院是不是有个姓鹿的病人？是个小男孩，好像是肾方面之类的有问题。”
“是鹿年吗？”田仪暗暗心惊，面上却仍然微笑着，“叶院长特殊关照过的那个？”
“就是他，他住在哪儿呢？我替人给他带了点东西来。”
田仪飞快地扫了眼她手里的小竹篮，见里面装着些普通的零食和一个新款掌上游戏机：“是乌小姐让你带过来的吧？”
盛欢颜有些诧异：“你还认识乌清清？哼，我就知道她背着我跟然哥哥联系了好多次。”
田仪微微一笑，两只眼睛却紧紧盯着盛欢颜的脸：“盛小姐和乌小姐……是朋友？”
盛欢颜撇撇嘴，不怎么情愿地甩了甩竹篮：“算是吧。”
“真没想到啊。”田仪低声，脸上闪过一丝懊恼的情绪。
她本来想着拉拢鹿年和乌清清，借机挑拨盛欢颜和叶然之间的关系，但鹿年表面乖巧天真，内里却聪明细致，她根本找不到缺口，而乌清清，简单幼稚，毫无攻击性，她只好暂且改变方案，从旁击溃，哪里想到乌盛两人，竟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朋友。
看来，她是不得不加快步伐了。
“你说什么？”盛欢颜没听清她说的话。
“我是说鹿年住在2809室，”田仪抬头，笑了笑，妆容雅致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待会儿你再坐刚才那部电梯到28楼，出电梯直走，再右转就能到了。”
盛欢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忽然疾走两步，替她推开了院长办公室的大门。
“……我建议先从病人剩下的药物查起，看他每天服用的药品是否出错，计量是否准确。”洞开的门厅内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在讨论某个病人。
“为什么不敲门？”背对着大门的叶然很谨慎，一察觉到气流流动就对着说话的人一摆手，示意他收声，同时不悦地扭头看向门口。
“然哥哥，是我！”盛欢颜被他的反应吓住了，着急地想要辩解，但一转头，却发现刚才那位护士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叶然眉头微蹙，看着独自站在门口的盛欢颜，没有说话。
盛欢颜有点不高兴了，怎么了嘛，不就是在聊病人的情况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又不是商业间谍。她嘟着嘴巴往沙发上一坐：“干嘛？我不仅要先回宿舍，连来办公室看你都不行了吗？”
“呵呵，”之前说话的那个白胡子老头笑着站了起来，打哈哈，“叶先生，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未必正确，最好还是从多方面去调查考虑。”
叶然也站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半湿的病：“多谢拉斯穆森先生了。”
“客气了，我不过是局外人，看得清楚一点儿罢了。”拉斯穆森先生搓了搓手，红润的脸庞上又浮起了憨厚的笑容，“叶先生，我对植物学很感兴趣，在医院花园里看见了一些感兴趣的物种，不知道能不能采摘一两株带回去？”
叶然的心思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只略一颔首：“请便。”
拉斯穆森先生也很识趣，立马就告辞了，走到门口时还笑呵呵地对盛欢颜挥了挥手，怪腔怪调地说了句“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