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清清还没醒悟过来，那只手的主人已经迤迤然走到她身边，在宋煜的位置上安然落座了，并颇为雅致地用雪白的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指尖。·
她扭头，大惊失色：“怎么又是你？”校园歌手大赛，万圣夜晚会，叶然最近在z大现身的频率高到了一个诡异的程度！
叶然本来微微扬起的唇角很快就垂了下来，这可不是他期盼的欢迎词。
察觉到失言，清清搭讪着用纸巾掸了掸座椅的扶手：“我的意思是说，待会儿我同学可能还会回来呢，你坐了他的位置，他就没地方坐了。”
“哼，”叶然冷笑，“你还有闲心去操心别人？”
乌清清认真想了想，点头，她看不出现在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她确实很闲，不仅有闲心操心宋煜，还有闲心操心全人类。
叶然被气笑了：“你刚才和那个人说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清清一脸茫然，“说我喜欢喝可乐，说我们是同班同学，还说了我老是抄他的作业……”一边说着她还伸出了手指，一项一项地数着。
叶然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说‘周末会去给个老大爷念念报纸读读书，他眼睛看不见，很可怜’？”
“嗯，这也是其中一件。”清清弯下左手无名指，右手食指轻敲着，嘴里念念有词，“第五件是什么来着？我们还说了什么？咦，怎么一会儿就想不起来了？”
见她越说越乱，一派胡搅蛮缠，一向好定力的叶然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别管那些了！你解释一下，‘给老大爷念念报纸读读书’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他眼睛看不见，很可怜’？”
“呃……”，清清乌黑的眼珠骨碌乱转，开始胡扯，“就我有在个盲眼老大爷家做兼职啊，平常的工作主·”
叶然轻笑了声：“撒谎。”
他的语声淡淡，内里却是一锤定音的笃定与专横。
乌清清只好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是撒谎了，可我总不能直接说我去你家做管……管事的家政服务员啊。”
“为什么？”鸽灰色的双眸略微深沉。
“当然是因为……”清清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贴近，“绯闻啊！你不知道，现在和女大学生相关的新闻特别多，你那么有钱，房子那么大，又老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被别人听见了，很容易产生不好的联想的。”
“比如？”叶然仿佛是微微抿住了唇在忍笑。
“比如你有特制迷药，洒在抹布上，一拍我肩膀，我就失去自主意识了，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才会一次次不分早晚地赶过去；比如你会做外科手术，说不定会分批次地割掉我的身体器官，拿去卖，然后偷偷缝好，下次再骗我过去割别的；还比如荒郊野外地处荒僻，你很有可能……”清清条理分明，很快就给出了好几个猜想。
被这一连串以讹传讹的都市传说砸晕了头，过了片刻，叶然才定了定神：“你平时都在瞎看些什么新闻？”
“社会新闻啊。”乌清清很无辜，不明白他的表情为什么一瞬间又冷了下来。
“以后你还是多看些娱乐新闻吧。”叶然无可奈何，暗暗摇了摇头。
“哦。”清清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一时两人之间无话可说，舞台上的厚重帷幕又恰好拉开，盛装的主持人们开始报幕，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半天演出。
晚会进行到中段，穿着一身艳紫的女主持人假笑着走到了舞台中央：“刚才的歌声质朴而纯净，一瞬间就把我们带到了风吹麦浪、牛羊低语的乡村，似乎人的灵魂都在歌声中得到了净化呢。接下来，就让我们走进别样的童话世界，感受万圣夜的激情，请欣赏舞台剧！”
黑童话！我喜欢！
知道徐庭筠待会儿要露面，乌清清很捧场地加入了鼓掌大军，直到把掌心拍得绯红都还舍不得停下。
叶然扫了眼她的手掌：“你不是说要自己也有参演么？怎么还坐在这？”
“啊？”清清一愣，才明白他指的是之前在他家瑞典语翻译出现问题时，自己随口的托辞。她挠挠后脑勺：“哦、哦……我是b角。”
“b角？你原定的演出角色是什么？这可不是，没有野兽让你发挥。”
乌清清本来想说是灰姑娘的二姐的，但她没看过舞台剧彩排，不知道主创有没有保留这个角色，所以还是采取了保守的做法：“我的演出角色的a角就是徐庭筠，等他出来，你就知道了。”
“徐庭筠？”叶然微微扬了扬眉毛，没有做声。
又过了一会儿，他问：“他在哪儿？”
“在、在”清清的眼睛从舞台左侧看到舞台右侧，又从舞台右侧看到舞台左侧，额头上的汗都要急出来了，却还是没有看见往日那张讨人嫌的面庞。
“那！在那儿！”终于，她惊喜地手一指。
叶然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站在舞台西北角的赫然是一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驴先生！
“你原定要演一头驴？还是驴的b角？这可真是大出我的预料，我没想到，你对出演一头驴都如此尽心，提前好几个星期就开始背台词了。”
不知道是不是乌清清多心了，她仿佛觉得叶然每一句话的重音都落在“驴”字上。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也没有想到，徐庭筠竟会扮演一头驴！虽然他放话要竞选舞台剧男主角时，她知道这绝办不到，是一场痴人说梦，但从男主角到驴，这其中的落差也太大了！
偏偏叶然还要在一旁添油加醋，他垂着眼睛打量了好半天站在角落怡然自得地甩着尾巴的徐庭筠，末了眼皮一掀，很感慨地摇了摇头：“我看，这个驴不是好驴。”
清清默然不语。
他扭头望着她：“这个驴……倒还能算得上是好驴。”
被比作驴，固然不是多大的荣耀，但乌清清的好奇心向来很旺盛，不由得一边扣着扶椅上的小洞一边扭扭捏捏地问：“那么，这个好驴好在哪儿呢？”
“皮实。”
“……”乌清清等了好半天，却没等到第三个字从叶然口中吐出来，只好主动追问，“然后呢？”
“然后？”
“对啊，总不能就没了吧？”
“嗯，没了。”叶然平静地拂了拂衣摆。
乌清清大失所望。
“如果你非要问的话，也不是找不出第二个优点”叶然刻意顿了顿。
清清果然上钩，眼巴巴地瞧着他。
“她还够傻。”
“够傻？”清清失落地向后一靠，显然不认为“够傻”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优点。
那辨不明的黑暗中，叶然无声笑了笑，搭在她椅背上的手指微微一动，却最终还是没有抚过那乱糟糟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