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清清怔住，徒劳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眼看着叶然的背影就要消失在拐角，她僵硬的身躯才重新活动起来，俯身一把抓过授权书，快步追了上去。
叶然没有回头，神色森冷：“你跟着我干嘛？”
“对不……”
“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句与我无关的话。”
“可是……”
“你再废话一个字，我就把授权书的支付金额减一半，一个字，我只出两百万，两个字，一百万，三个字，五十万。你尽可以长篇大论下去，我乐享其成。”
清清刚要张口，双手连忙死死掩住了自己的嘴巴，叶然现在全身都写满了“别惹我”三个大字，她最好还是别随便说话，不然小鹿的支付金恐怕很快就会被他扣光。
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叶然讥诮地一笑，向前迈步。
被他的冷笑激发了勇气，乌清清身子一挺，抢先一步，双臂大张，拦在了他面前。
叶然无视，向左迈了一步。
清清慌忙也向左移了一步。
叶然转而向右。
她自然也随之改变方向。
此时，他们已经由侧楼的走廊走到了主楼大厅，许多病人正在窗口问询，看见这老鹰抓小鸡的阵势都大为惊讶，纷纷投以诧异的目光。
有个才学会走路没几天的小男孩瞧着有趣，咯咯笑着东歪西扭地走了过来，伸手想去扯叶然的白大褂，要和他们一起玩游戏。
叶然回头冷冷·
没想到我欲将心向明月，明月却一心照沟渠，小朋友童稚纯洁的内心受到了巨大伤害，嘴一咧，眼看着就要哇哇大哭。
还好正在排队缴费的妈妈发现了不妥，连忙过来把孩子抱走了，一边亲吻着他的额头一边嘴里还安慰着“宝宝不怕，宝宝不怕”。
被这么个小插曲一闹，围观群众的目光难免由诧异转为怪异。
以叶然个人来说，别说被人类的怪异目光围观了，就算被妖怪的怪异目光围观，他也一样是个视而不见。但陪着乌清清做这种幼儿园游戏实在是太幼稚了，他收住脚步，单手插兜，终于冷淡地瞟了她一眼，吐出了两个字：“让开。”
他积威在前，清清不敢不听，咬牙强撑了片刻，最终还是灰熘熘地慢慢垂下了双臂。
叶然不再看她，举步。
知道他这一走，自己的错误就再难弥补了，清清满心歉疚，垂到一半的手不自觉地前伸，拽住了那擦肩而过的白袍。
叶然被她拉住，不耐地深吸了一口气，眼看就要动怒。
乌清清急中生智，忙高举起了手中的奶糖。
叶然被她不按规矩的出招唬住了，满腔怒气一凝，不由挑了挑眉。
见有机可趁，清清急忙打蛇随棍上，讨好地把手中的奶糖朝他推近了一点，眉毛眼睛满天飞，就差直接摇尾巴了。
叶然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细长的手指，优雅地从袋子里拿出了一颗奶糖，慢条斯理地拆开了包装。
叶大院长既然肯接受她的示好，乌清清的心就定了大半，她笑眯眯地伸着双手，开始在半空中比来比去，妄想借着手语述一番衷情。
看着她那一塌煳涂毫无章法的所谓手语，叶然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人话。”
清清立刻谨遵教诲，说起人话来了，“拜托不要赶我走，”她双手并作掌，在胸口摇了摇，楚楚可怜地哀求，“让我一直跟在你身边，好不好？”
“给我一个理由。”叶然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因为……因为……”支支吾吾了半天，乌清清骤然想起了一个正当理由，笑颜如花，“因为我们之间有合约呀，二十四小时全职女佣，跟在你身边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啊。”
叶然明显对这个回答不满意：“我的伤已经好了，全职合约至此结束。”
清清望着他莫名又阴沉了半分的脸色，傻眼了：“叶然，你……你是不是生气啦？”
叶然不答，随手把糖纸塞在她手中的袋子里，迈着长腿径自往前走。
清清不明白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不过叶然一向喜怒无常，她也不跟他计较，乖乖地继续跟在他身后做跟屁虫。
叶然却不肯再等她，他人高腿长，迈步本就大，这一次又走得快，步伐如风，清清追了几步就跟不上了，无计可施，只好悄悄拽住了他的衣角，猥琐地借力。
叶然声色不动，兀自前行。
就这么着，院长大人一路疾走，玉树临风，屁股后头却吊着个身子前倾、踉踉跄跄的小矮人，仿佛在放人体风筝。
好在他们已经走过了问诊大厅，走道上病人数量少了许多，大都是和仁的医护人员。而各位白衣天使可识相的多，一见叶大院长的金面通通埋下头假装鹌鹑，是以没人敢对他们指指点点。
被当作风筝一路拖着走的乌清清正暗自庆幸，叶然却勐地顿住，回身。
她注意力不集中，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身子朝前一倾，直直地撞在了叶然的胸口。
“哎呦！”他的胸膛坚实如铁，她忍不住掩着额头痛唿。
叶然恍若未闻，食指中指两指并在一起，戳着她的肩膀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面无表情地问：“乌小姐，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嘿嘿，”清清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赔笑，“那……家政服务员的合约呢？也到期了么？”
叶然垂着眼皮：“你是希望到期了呢，还是不希望到期？”
“不希望！”乌清清这一声倒是回答的斩钉截铁。
叶然淡漠地一点头，也不再多作解释，转身。
她正想跟上去，他左手对着后头一扬，举起了手里的文件夹，示意她止步。
清清倚着拐角，双手抓着硬直的墙线，看着那个离她越来越远的背影，忐忑不安：“你点头是同意我的看法还是不同意啊？我们的合约到底有没有到期，你说清楚啊，叶然？叶然！”
叶然始终不回头，也不作声，直走到走廊的尽头，他才终于抬手，揉了揉被她撞得生疼的胸口。
光与影的分界处，恍惚间有一张淡薄优美的唇微微抿住，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