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到了一根人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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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中毕业的那个夏天,闲得无聊去外公家玩。外公正好要去隔壁村帮别人建房子,我无聊闷得慌,也天天跟着他早出晚归。隔壁村建房子那家人姓刘,家里有一儿一女。女儿那时刚好18岁,长得也是蛮清秀的样子,弟弟读小学。刘师傅是开小四轮拉货的,那时候在农村也算小康家庭。

  刘师傅家建房子是先把旧的砖瓦房子拆掉,然后搭个帐篷暂住着,在原址建新楼房。请先生选了个良辰吉日拆了旧房子,我也帮忙搬搬抬抬,用了一天才拆完。累了一天全身酸痛,到傍晚吃晚饭时,我隐隐约约听到有女人哭的声音,做事的老乡们问刘师傅是怎么回事,是谁在哭。刘师傅一脸愁容,叹了口气,泯了口酒,慢慢说了出来。

  原来哭的是刘师傅的女儿。大伙儿都奇怪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刘师傅说,其实从他女儿十二岁开始就有了这个毛病,隔三差五的就会哭哭闹闹的,看了医生也说不出什么病。有人说可能是撞到邪了,刘师傅后来也请过几个先生,都是只能管上一阵子,根本就不彻底。后来就干脆没辙不管了,反正女儿的情况也不是很厉害,只是痴痴呆呆没有从前活泼、爱说话了。刘师傅说完,也是一脸的无奈。大伙儿听了,也都默默的叹气,无奈中同情起来。

  第二天是下地基,拉好线拜过神就开始挖地基。我就帮忙运土,一直无事,直到挖到下午3点左右的时候,外公突然“咦?”了一下,我凑过去,看到外公用锄头在地基里刨出一个灰白的物体,外公捡起那东西,擦干净上面的泥土。说:这是根骨头。我好奇心起,兴奋的说:“给我看下,给我看下。”外公微微一笑,伸手递给了我。那骨头约有一尺来长,还有比较完整的釉质表面,凉凉的。我正看着入神,外公忽然说一句:“这是根人骨头。”我瞬间感觉头皮一炸,手一抖,骨头掉在了地上。看着外公似笑非笑的眼神,我问道:“真的假的?”

  “嗯,还是根女人的小腿腓骨、短、细。”外公说完捡起那根尸骨,放进旁边的工具袋里,接着再次在地基里刨了起来,却再也没有发现什么。收工吃晚饭的时候,外公和刘师傅聊着聊着,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刘师傅,你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

  刘师傅一愣,突然盯着外公,外公呵呵一笑,说:“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说完,举起手中的酒杯,干了那杯啤酒。刘师傅也笑了笑,说:“没事没事。”说完也把手中的啤酒也一饮而尽。

  天渐渐黑了下来,吃完饭,大家也各自回家休息。我帮外公拿好工具袋,也准备回去,这时,刘师傅却走过来,叫下了我外公。我看见外公嘴角微微一笑,朝刘师傅走了过去,刘师傅搬来两把椅子,两人就在那棵桂花树下坐了下来。

  刘师傅先是说了些恭维话,说什么刚刚人多,不好讲。然后突然叹了口气,说了出来:

  原来那个时候刘师傅还很年轻,东拼西凑买了第一辆手扶拖拉机,搞起了运输,在附近几个村,也算是第一个了。可是没过半年,遇到了一件让他十分为难的事,前面村有个姓向的人家,因为老婆割猪草的时候被毒蛇咬了,到乡里卫生院的路又远,耽误了时间没抢救过来,死在了乡卫生院。

  外公说:“那家人来找过你?”

  “是啊,当时叫我开车驼去医院,我很忙,就没答应。”(我们那里叫“驼”,就是运送的意思)

  “你是怕她死在你的车上吧。”外公说。

  刘师傅愣了下,轻轻的“嗯“了一声。

  的确,在我们这种偏僻的小山村里,迷信思想还是很重的,老百姓很看重这些,车子不能驼死人,不然自己就会沾上晦气,走霉运。即使有人驼了,死者家里也要封个红包给人家,还要在车厢里放串鞭炮,表示炸走晦气。

  我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望着天。天已经黑了下来,今晚云朵很多,也没有星星,周围的草丛里,蛐蛐叫声此起彼伏。

  “后来呢?”外公接着问。

  “后来他家又来找我,希望我能帮他们把死者从医院里驼回来。”

  “你还是没答应。”外公淡淡的说。

  “是的,我没答应。”刘师傅答道,一种懊悔的意味,“我的车刚买没多久,我不想沾晦气。”

  “后来呢?”外公再问。

  “不知道,从乡里到他们村,靠走路都要六个多小时。不过后来听说有人用板车帮他们拉回去的。”刘师傅说完,抬头看着天,意味深长。

  “说说你女儿的事吧。”外公顿了顿说道,“我帮你治好你女儿的病,你怎么感谢我?”

  刘师傅一脸诧异,看着外公,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说了句“随您开口。”

  外公很果断的说:“好。我要八千。”

  刘师傅没说什么,点头默认。

  说完叫我把工具袋拿来,拿出那根尸骨,我顿时感觉六月的天也凉飕飕的,周围的蛐蛐叫声也低沉了下来。刘师傅看了也是一愣,却还是一脸的迷茫。

  外公叫刘师傅准备一大碗白饭、一叠纸钱、一把香、一个小木盒,一把锄头。

  准备妥当后,又抽了几根烟,外公看了看手上的上海牌手表,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原来已经快十一点了,我眼皮子都快打架了,外公对刘师傅说,等下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把棚遮严实了。又对我说:等下走路记得千万不要回头看,听见没有。我使劲的点了点头,心里感觉好压抑。

  外公拿出那根尸骨,装进那个小木盒里。扛着锄头,我挎着工具包出发了。

  我们两个走到路口,外公在第一个三岔路口点了柱香,烧了叠纸钱,把那个小木盒拜了拜。然后又拿着小木盒,和我说:“我们要向北走到第四十九个三岔路口。”说完,看我很紧张的样子,又说:“没事,放松点。”

  我打着外公的手电筒,一路默默数着三岔路口的个数,走了快一个钟,终于走到了第四十九个三岔路口,这里是三个小山丘之间的路,正好是个三岔路口。

  外公也说了声:“到了,就是这里。”说完放下木盒,拿起锄头在三岔路口的交叉点挖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挖了个一尺多深的小坑,然后就把小木盒放了进去,掩埋了起来,埋好后我拿出纸钱和香,外公点燃了,嘴里还念念有词:“走吧,好好投胎做人。”然后把那碗白饭倒在刚刚填好的地方。突然对我说了句“走!”抓住我胳膊就拽着我往回走。

  我心紧张到了极点,砰砰的跳,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一样,整个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口。拿着手电筒的手里全是冷汗,这时我感觉背后一阵阴风,在这六月的夜里竟然有些刺骨,好像有人用凉水泼在我的身上。我们走得飞快,却感觉时间过得好慢,突然听到背后有响声,好像谁在喊我,又好像是女人的笑声。我习惯性的准备扭头看,外公抓着我的那只手突然用力,我一阵冷汗,清醒了过来,不由得又是后怕。刚刚差点就扭过头去了。

  我们走了两个钟,因为是直接回外公家。

  到家已经快凌晨三点钟了,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赶紧洗了个热水澡,由于刚刚精神极度紧张,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由于昨晚很晚才睡,第二天我们没有去刘师傅家做事,晚上吃完饭,刘师傅来了,还提着个手提袋,进屋坐定,从里面拿出一叠百元大钞,递给我外公。说今天早上起来发现她女儿竟然叫他爸爸了,象变了个人似的。

  外公抽了支烟,数了数手上的钱,说:“你知道昨天你看见的那根尸骨是怎么回事吗?那是我从你家地基里挖出来的,而埋骨的地方正是以前你女儿的卧室,对吧。”

  外公挪了下坐姿,接着说:“那时你两次拒绝驼他老婆,不论是生是死。可是你知不知道他老婆的弟弟,正好就是你后来第一次建新房时的一个工匠,他怨恨你当初没救他姐姐,就不知道在哪里搞来这个邪物,埋在你家地基了,后来,你女儿住进去了,就出事了。”

  “至于我收你八千块钱,那是给我的医药费,当年我为了这事,生了场大病。你知道么?怨气太重了,果然啊”

  “什么?难道是你?”刘师傅全身一震,一脸惊讶。

  “不错,那天我刚好拉了车粮食送去乡里粮店。回来的时候就是我用板车拉她的遗体回家的。“

  外公笑了笑,点燃了一支烟……

  本以为这事就这样结束了,但是并不如此。过了有一个星期,我趁着夜色去外公家后山放捕兽夹,这是我十几岁最喜欢干的事了(罪过啊),在经常捕兽的几个地方安放好,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天上有点薄云,还好有点微弱的月光,山路上满是碎石子,我慢慢摸索着下山。这时我看见前面有个人影,灰白灰白的背影,大概离我有十几步。我心想这么晚还有谁啊,想着应该是村里的熟人,就想上去搭个伴。于是加快脚步,大喊:“喂!前面的,等等我一起啊!”

  和很多鬼故事描述的一样,那人影没有理我,仿佛听不见我说话一般,而且我怎么也追不上。闷热的夏夜,我大汗淋漓的追过了一个山头,那人影突然不见了,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心中一凉,口里念着“有怪莫怪”悻悻然的回到外公家,还好没发生什么怪事。

  我和外公大院里的一群玩伴在丢沙包,大家正玩的火热,我有点累,就走到旁边的大树下坐下来休息休息。我一看,咦?旁边有个女孩子,和我差不多大,这是谁家的亲戚吗,刚来过暑假的吗,我怎么不认识啊。我说:“喂!你怎么不去玩沙包啊!”她看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我有名字的,你不要老是喂喂喂的叫!”我心想,哟呵,小样还挺有脾气:“我哪有老是喂喂喂叫你啊,我第一次见到你好不好。那你叫啥啊,我又不知道啊?”

  她眨巴着眼睛,顿了一顿说:“我叫小吉。”

  “小鸡?哈哈哈哈!”我捂着肚子,怎么有这么怪的名字。

  她气的抡起那小拳头就往我身上砸,可是一点都不痛。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你去和他们玩呗,可好玩啦。”我呵呵说道。

  “我不能玩。”她有点不开心的说道:“我腿痛。”说完指着自己的左脚。

  ”怎么回事?扭到了?我看看。”说完我不顾她同不同意就掀起她的裤管。

  骨头。我的第一反应。

  我看到的不是一条腿,而是腿骨。我完全凝住了,慢慢转过头来,哪里还有什么小女孩,眼前就是一具枯骨。周围突然死一般的寂静,玩游戏的伙伴仿佛被风吹走了一般,突然全不见了。

  我“啊”的一声,眼前突然什么都没有了。我睁开眼来,原来是做的一个梦。这才发现全身都被汗湿透了。我大口大口喘气,这才发现外公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我。

  “做了个什么梦?”外公递给我一根干毛巾,很平静的问我。

  我把刚刚的梦境告诉了他,他眉头皱了一下,指着桌上的姜汤说道:“喝点姜汤然后洗个热水澡出来吃午饭了。”然后就离开了房间。

  吃午饭?这才发现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指向十二点多了。我疑问着怎么一觉睡到中午了。起床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喝了姜汤洗了个热水澡才感觉好一点。

  吃饭的时候外公对我说:“昨晚又上山去了?”

  我这才想起来昨晚放置的捕兽夹今天由于起得晚都没去收,平时都是清早爬起来去看有没有夹到兔子什么的。一边扒着饭一边含含糊糊的说:“是呀,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上山出汗了吹了凉风。搞得我今天夹子都没收。”想了想说:“不行,吃完饭我得去看看,别让人家把握的夹子踩去了。”在山里,有些人专门捡别人的捕兽夹,要知道,这夹子市场上卖几十块一把呢。

  外公自顾自的吃着饭,也没有说话。由于刚醒没胃口,我也就吃了一碗,心里惦记着山上的夹子,急急忙忙的就出了门。

  夏天的午后的太阳毒的很,还没走几步我就后悔了。要知道上山收东西是不能打退堂鼓的,我只好顶着烈日走了一个多钟。本来今天就有点无力,这会儿又走了这么久,实在是受不了了,再继续估计得中暑,口渴得嗓子眼都要冒烟了,翻过了这座山,那边是茂密的松树林子,我记得松林的山脚有一眼山泉,于是直奔过去,趴在泉眼边喝了个痛快,倒在旁边的松针枯叶里休息。

  一阵凉意中我醒了过来,睁开眼一看,我擦,天已经黑了。透过树林就看见天空中繁星点点。这一觉也睡的太长了吧,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树林里不知名的各种虫鸣鸟叫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野,让我头皮子发麻。我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摸索着往回走,走了半天都还在这松林里。我记得这片松林不大啊,怎么走了这么久都没走出去,不会是传说中的鬼打墙让我给遇上了吧。越想心越慌,突然,前面有光亮,难道是外公来找我了么?我加快步伐往光亮处走去,也不管荆棘刺藤什么刮破了我的胳膊。

  一直走了大约半个钟,那光亮始终在前面不远处,而我也走出了松林,这时,突然背后有人叫了我一声,好熟悉的声音,我扭过头一看,黑夜中那人的样貌却是那么的清晰,脑袋嗡的一下,吓得叫了出来:“小吉!”脚下一软,从山坡上滑落,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外公家里的床上了,隐隐约约听见外公和谁说话,原来是叔叔来了。见我醒了就走了过来,叔叔说:“怎么那么不小心?知不知道大家多担心你。”

  外公告诉我昨晚找了一夜都没找着我,急的只好打电话叫来了叔叔。叔叔连夜赶过来,才用算失寻人的方法推算出我的方位,直到今天快中午才在一个灌木丛里找到我,怎么都叫不醒,只好先背回来。

  叔叔说我昏迷不醒是因为吓掉了魂儿,于是给我弄了引魂水灌下去,过了两个小时我才醒来。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已经昏睡这么久了。正想从床上爬起来,叔叔摆着手对我说:“不要动。刚刚惊魂未定,躺着多休息一会儿。”我只好躺着,外公弄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瘦肉汤。我几口喝完,躺着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十点多才醒。起来上厕所洗澡,人感觉精神多了。刚擦完头发,叔叔走过来对我说:“等下和我一起出去下!”

  叔叔挎着他的包,拿着手电筒就出了门。我紧跟着他,夜空繁星点缀,四处田野蛐蛐低鸣。我却是不知道,今晚,将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叔叔的法术。

  一直走到三岔路口的埋骨之地,这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叔叔把手电给我拿着,掏出一包米,绕着埋骨的地方撒了一个圈,一边口中还念念有词,突然双手一拍,顿时就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发生了变化,好像变得阴凉起来。片刻后阴风骤起,只听得叔叔大喝:奉请祖师黄大仙,抬头望青天,师父在中间,画出铜铁刀,小鬼一刀斩。

  说完掏出一瓶二锅头,喝了一口,又把瓶中的酒往地上洒了个圈,也不知怎地,地上的酒水“腾”地燃了起来,形成一个火圈,火苗窜上来形成一个影子,张牙舞爪的,带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得我腿肚子发软,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这时,只见叔叔右手对着人影一挥,只听见“滋”的一声,火灭了,周围一下又暗了下来,突然又出现了一个黑影,那影子慢慢变淡,像烟雾一样渐渐散去,不一会儿就消散在空中不见了。

  直到叔叔叫我,我才傻傻的回过神来,我问:“怎么回事啊?”叔叔满头是汗,没有回答我,只是拉着我回了家。

  下半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小吉对我说:我走了。很温柔,一点也不觉得KB。我说你要去哪?她对我笑了笑,没有回答我。

  醒来天已大亮,起床走到门口就听见叔叔和外公在外面屋檐下说话,没听清楚说什么就,就听见几句“怨气太重”“投胎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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